不知前头车里是谁心血来潮,竟然敲定要去六官儿吃晚饭。去就去吧,反正坐在后面,只有跟着的份儿。
“0”字号车就是无所顾忌,一路风驰电掣的,未待仔细瞧瞧沿途风光,就到了。推开车门,一股田园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别说,还真是个“世外桃源”所在!
满目的修杨,颀长挺拔,齐刷刷地直插天空,几乎不见旁逸斜出的枝杈,宛如一队队正在操练的士兵。士兵脚下,是一地的绿草,高的高,矮的矮,没有人修剪,它们生得是那么随意和恣肆,料必会羡煞街里草坪的草,规规整整熨熨帖帖却透着生命压抑的无奈!林里有个用几根木杆搭成的架子,里面横放着几捆玉米秸,仿佛是店家在这田园图上漫不经心地涂了几缕炊烟,平添了许多生活气息;远处,几只鸭子一扭一摆地渐行渐远,房侧,一条黑狗以铁链为半径,悠闲地兜着圈儿,它们在无意中,为画面增添了无限灵动!
踏着方砖和红砖相间铺就的小径,我们迤逦向棚子走去。小径两旁鲜黄的花儿开得正艳,撩拨得阳光火燎燎地穿过树阴的罅隙,吻上她的颊;也撩拨得我情不自禁地蹲下身去,嗅嗅她的香——然而,不香,倒有股煮熟的毛豆味儿;不过,旁边树隙中杂生的细槐,纤纤的簇着傲岸的白杨,这一柔一刚的相偎相契,却让人不由得联想起舒婷的橡树和木棉,无端地生出许多感叹来!
走进棚子,虽然主人已赶在前头拉亮了电灯,但仍感觉蓦地一脚踏进了幽暗。难怪路上有人戏说:“去瓜棚吃顿饭,顺便帮着看看青。”若不是摆着沙发桌椅,棚里的简陋无疑就是暂以栖身的瓜棚。地面铺着的红砖凹凸不平,顶上苫着脏兮兮的装饰布,几乎看不清图案。布表面又覆了一层黑色网状的东西。刚想落座,发觉椅上的垫子也同样的脏,踌躇着不愿坐上去。还是老公了解我的心思,调侃道:“小时候在土堆上打滚儿都不嫌脏,长大倒假干净起来了。”也是,权作重温儿时的野餐吧——当然,那时候是抄张大饼子攥把大葱露天儿里跑着吃,现在不管怎么说条件要优越得多:有棚子,有桌椅,还可以由着自己的口味点菜……甚也甭说了——坐吧!
令我诧异的是,店家上菜的同时居然随赠两盘蚊香。一位同行人接过,轻车熟路地点燃,一盘放在桌子中央,一盘放在茶几上,他见我莫名其妙的神情,笑道:“没有它,我们就得多吃个菜——生拌蚊子蠓虫。“哦,原来如此。一抬头,果然,许多小飞虫围着灯泡飞舞着,欢谑着,说不准哪只不知深浅的就会冲到盘子里扎个猛子,坏了一桌人的胃口。
心下以为蚊香刺鼻的气味一定会掩了菜香,这顿晚餐必然吃得索然无味。孰料,大自然竟热心得很,自棚脚下送来缕缕凉风,不但吹散了蚊香的烟味儿,还吹得在座的每一位神清气爽。
遗憾的是,两位平时海量的司机不便饮酒,令晚餐的气氛稍嫌平淡。不过,远处隐隐传来的嘈杂的鸭叫,偶尔夹几声响亮的犬吠,倒使晚餐比觥筹交错更多了几分别样的情趣。
是啊,一幅舒展的田园画卷,蚊香浅白的烟袅袅轻扬。在这样的背景中晚餐,在把胃填饱的同时,哪个又能不把眼、把心也塞得满满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