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应该是头遍鸡叫的时候,薄明间略做整饬,追随四位“长途资深车友”,目标直指盘锦红海滩。
一向游历简单得很。虽也去过一些所谓都市、边陲,但不是乘飞机汽车轮船而多了不由自主,就是因有明确的公私目的地而一掠而过。骑行不然:只要有一辆适合自己的山地、公路或者旅行自行车,有能把一切荤素食物消化掉、变成能量的能力,有双没有明显残疾的双腿,加上有几个臭味相投的车友,集旅行、观光、健身、聚会于一身,岂是大把大把花银子的所谓“旅游”可比?
车轮一寸一寸碾过公路。秋色如海。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草香,我们心态悠然,象五只笨鸟在飞。
S感冒不在状态,追赶间在一个岔道口骑错了方向,千呼万唤才驶入正轨,却仍怀念那条邪路:那道真好,都是下坡,平。口气像极了《非诚勿扰》:皮肤真好,白。
上午十时,阵雨忽至,一下就是三天,贯穿整个盘锦的之行。时年辽西大旱,全年未有过一场象样降雨,如此出行遇雨,让五人都带了点呼风唤雨的神秘。
四位老到,掏出雨具披挂整齐,继续前行。我是菜鸟,雨具都没备,路边小店中寻得一大号塑料袋,袋底开口,迎头套上,亦呼拉拉鼓风前行。路面上开始积水,车轮驶过,发出哗哗地响声,泥水溅在身上,挂在腿上,灌进鞋里……
远看像逃荒,近看才像观光。
即便是在雨中,学问也是无处不在---
男人也用卫生巾:运动鞋变成雨鞋时,倒去积水,垫上卫生巾,一会儿就有干爽自脚底源源涌来,做女人原来如此幸福。
女人也使避孕套:套码表、钱包、手机,反正只要是怕水的家伙,哪怕是山洪袭来,都能确保滴水不漏。
大雨打乱了我们的阵脚,状况接二连三地出现。扎胎。先是三姐扎,后是Z扎。出行不怕慢就怕站,补胎完毕再登行程,就再也找不到当初的劲头儿。最可怕的是修补期间,时间早已蹭蹭地跑在了我们前面。
腿开始隐隐作痛。开始是左腿,后来是右腿,直到分不清左右,直到集中在膝盖部位。大、小腿之间的关节象缺了油的轴承,咯咯吱吱地在硬磨,稍加用力就火灸针剌般地疼痛。
原来是不服气的:老手怎么了?菜鸟怎么了?不都是蹬着车跑吗?可是眼下,看着前面四个大小不一的屁股在轻松地扭动,绝望之情油生。唉,难道锅真是铁打的?马王爷果真有三只眼睛??
膝伤让我依靠腿的重量而不是力量,在压着车蹬转动。尽管Z背走了我的背包以前轻负重,但看着四人渐行渐远,崩溃了。不顾丢人,找到一台三轮车,三十元十公里,再远多少钱也不送。同意同意,揽骑上车,一路狂奔,途中接过了小Z的背包,追上了前面的大部队,五人会合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守着自行车站在黑黢黢的路边,五个人象一队准备偷袭高家庄的鬼子。前面还有大段的无灯区要走,车灯刺眼,行进十分危险。幸而S和Z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照明灯,五人分作两组,屏心静气,依次而行,虽身处黑暗,仍然能在彼此的身影中找到勇气!
感谢黑暗,让我忽略疼痛;感谢恐惧,激励我远离黑暗。
猫一样专注,鸟一样轻盈,狗一样坚定,驴一样努力……远方,都市的灯光越来越近。八点半整,第一缕灯光出现在我们的头顶,我们队伍阳光灿烂!
好吃好喝好住,K盘锦的亲友早把一切安排停当。K铁人一般,是途中唯一没出过状况的人,不过睡梦中也偶尔露怯,翻身、蹬腿,每次都伴着一句痛苦的语呓:哎呀我靠TMD!
一夜好眠,膝痛确乎完全好了。迎着依然时下时停的细雨,车友们在盘锦市政府广场集结。诺大广场,人头攒动。车友来自海南、江苏,浙江、上海、四川、甘肃、内蒙、陕西等省区,省内各大中城市车队更是悉数到齐,据说有五百人之巨。交谈、拍照、老朋友叙旧、新朋友相识,人车鼎沸。
七点,蒙蒙细雨中,车队蠕动,向着亚洲第一湿地、世界绝无仅有的红海滩进发。身着色彩斑斓各式骑行服的车友们,蜿蜒行进在盘锦绿色的芦苇丛和如黛的湖水间,成为一道风景。
行程近半,膝伤再度发作,下车走路都开始变得困难。沮丧间不得不退出队伍,连人带车装进了盘锦车友的准备好的接应车。给四位车友打电话:我已被收容,红海滩上见!
阵雨一阵紧似一阵,雨中的红海滩,不见了蓝天白云,碧水红草,水雾笼罩了一切。几百号车友,让场面显得有点乱,但很自然;红海滩显得不是很美,但很温情。
第一次与车友结伴出游,第一次骑行异地,第一次日骑行二百公里以上……也第一次经历了如此多的磨难,第一次体验到了远行的快乐。
尺度生命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存活的时间,一种是行走过的距离。
红海滩,让我知道,另一种生命的长度,从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