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原创]来自大兴安岭的魔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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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0/4/17 22: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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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的老人

 

    一个牧羊的老人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的羊群。从他的肤色和装束上看,这个职业他已经从事很多年了。老人古铜色的肌肤很健康,胳膊和腿上的肌肉无疑是他跟随这群羊多年奔走的结果。这个时候,有只花脸的公羊大概是想趁着主人不注意打算偷偷溜到不远处的树林里,但这个阴谋没有得逞,老人只是漫不经心地吆喝了一声,那只羊便像一个听话的孩子,默声回到了它原来吃草的地方。

    不用问老人每天怎样打发他的日子,他的眼神已经说明,这群羊是他的依赖,他在牧羊的时候,不时地用手触扶他在两条腿,那神态,不像是再抚摸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而是在触摸着生活的全部,这是一种无奈与幸福交织在一起的触扶。

     我一直是站在马路边对这位牧羊的老人进行着观望。夕阳下,羊群在前,老人在后,不时有吆喝声像头顶的白云那样,用忘我的姿态追赶着他的羊群。当羊群渐渐融汇到不远处草场里的时候,老人带着浓烈的烟草味道从新回到我的身边,回到了这条通往更远大山里的马路上。

     时间记载了老人在这块经历了由原始森林退化成草地上牧羊的全部过程。一棵已经风干了的落叶松正以它独特的形象对我诉说着一段无奈的历史。当我置身在它脚下时,恰巧有一片悠悠荡荡的白云涌来,和这片白云一起涌来的还有对遥远过去的一种传颂。

    谁也无法用人为的理由对这片土地企及过去式的美妙。在我的短促的时间接触里,尽管阳光中挟裹着光焰奔涌而来,尽管老人的脸充满了光芒对他的触摸,但消失的那片森林在季节的转换中,已经脱颖成了一管乐器,乐器此刻发出的旋律,有寻找已经泯灭了的原初情绪。

    当然,很可能我所感悟到的与栖居在这片神奇地域里茂盛的草场无关。草场自身带有的那种波动的明亮的光泽,说明在曾经的最漫长而喜悦的无数个成熟季节,阳光会把全部光辉映在它们的身上,于是,阳光守望草场,草场便从阳光中寻找到了生存的永恒力量。也因此,眼前的这些触手可摸的山羊,便成了这位牧羊人留下来陪伴着它们的唯一理由。

    而对这位牧羊的老人来说,意味着草场在他心目中比身边任何的镜像更圆满更蔚蓝也更明亮,在这个时节,草场与他的羊群存在着循环不已的秘诀,那些世世代代繁衍不息的羊群,于这位老人来说,在充满了一种向往和憧憬同时,也同样隐藏和绵延着另一种可以传颂的旋律。因而,在这个夕阳西下的傍晚里,我所有的思绪,都环绕并节制地保持着那种缜密并充满着延续生命的神意气质。

    老人一直没有说话,他似乎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他的那群羊身上。似乎那群羊早就已经是他的全部生活了,沿着他视线的轨迹,我看得出他恨不得把那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羊紧紧揽在怀抱里,我陷进去了,陷进了他的情绪中……

    这片草场到底深藏着怎样的魔法,能使我或者说是在这位老人的带动下,让我跟着他陷入这个飞快又悠久旋转着时光的奥秘中呢?在经历了时间的种种磨励之后,在经历了最繁茂的春天之后,我将如何温暖自己的同时,也让这位孤独的牧羊人内心获得慰藉呢?

    而这个傍晚,没有任何一只天空不断划过的鸟,用羽尾为我捎来哪怕是最轻柔的一丁点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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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将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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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0/4/17 22:2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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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上,孤寂中行走着一个中年男人

 

    远远地,看见这个男人时,他正一个人向我所在的方向行走着。我感觉到了他身上有与我一样的孤寂要倾诉。

    这样的感觉是极其隐密的,看不见也摸不到,只是觉得有一种靠近灵魂的神秘磁力相互交流着,磁力应该来自生命的极处,或者是因为我们都站在这片山冈之上,才能孕育而生出这样的磁力,越是靠近,这样的感觉就越加清晰和亲切。

    我知道,他也应该有我这样的感觉。这就使这种无意的靠近,又多了一层淡淡的悲凉味道。如同多年不见的一对双胞胎兄弟,那些与彼此息息相关又万分陌生的讯息,在这个时刻,要用最亲密的靠近,而后重逢去悲凉地叙述,或者是通过拥抱给对方传诵出分别后那些滔滔不绝的伐木史记忆。

    我又看了一眼暮色里那个正向我缓慢靠近的男人,确信他也是正用和我一样的脚步在向我靠近着。我感到,他的脚步里,有一种既稳定又恒长还能让我踏实的感觉。因为我已经浑不觉地接纳了来自于他身上发射出来的毫无遮挡的祈盼,如此,我不用踮起脚眺望,对着他走来的方向,就能清晰观望到遥远的小镇,甚至是小镇里某棵随风摇曳的树木。

    这就给了我们的对视以坦然。来自他身后的那些房舍、院落,窗子里的灯光以及偶尔从头顶飞过的鸟,都发现我们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一点秘密可言,此刻,我发觉,我的姿势是如此的滚烫,如那只刚飞跃我头顶的鸟,落进了深沉韵味的大山里。

    我不知道等待多久,或者说是我们彼此靠近还要多长时间,但此刻,我知道,他的出现已经点亮我的祈盼相拥的思绪,有汽车灯光划过,把能拉近我们距离的山路,清晰成了绵延依恋之态。这时候恰巧有两只蝴蝶在路边的草从间翩迁。在它们的翅膀间,撩起的夜色山冈里,有一层又一层包容我的能量——我已经成了山林里一棵矮小的树……

    我叹了口气,停下了向他靠近的脚步,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到来。慢慢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我侧耳倾听这些交错的脚步间曾发生过怎样的悸动和心酸,而后把在心口的缝隙中积攒出的半个世纪的迷惑,拧成盘根错节的生命之绳,牢系在这山,这树,这草,这河流上。

    要叙述的其实是件五十年来最为悲戚的事。

    脚步声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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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0/4/17 22:2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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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克山篇

 

    资料显示:蒙克山林场位于塔河县城西北66公里的嫩林线上,盘古镇境内。东西宽约30公里,南北长约60公里。南与呼中为邻,西与盘古接壤,北与盘中,马林相连,东与瓦拉干,绣峰、塔林林场交界。

    蒙克山林场始建于1971年,施业区总面积83671公顷,其中林地面积64697公顷,疏林地面积497公顷,封山育林1267公顷。林木总蓄积558万立方米,固定资产2233.8万元。是塔河县(局)海拔最高的林场,海拔837米,无霜期70天。

岭顶之上的小镇

    过蒙克山,车要先爬一道大岭。这不论你是从南,还是从北来。
    二十多年前,总是想,要是离开这里就好了,再也不用上坡下岗地穿越大山了。
    是的,车要爬过这座大山真的很慢很慢,赶上夜行车,要点燃烟慢吞吞地吸着,看烟雾慢吞吞升上来,待笼罩全身后,再任由丝丝缕缕的烟雾挤出车窗外,看着它们跟月光融和在一起。我觉得,那些烟雾飘忽,可以让我也跟着恍惚,这样才能缩短或忘记山岭的漫长。
    还记得有一年,大雪封山挡住了去往塔河的路。夜色里,只有一辆吉普车如老牛般吭吭叽叽前行着,100多公里的路,我从黄昏走到天黑,又从天黑走到了夜半。过蒙克山这个大岭,就用了近一个小时。
    这样的往事似乎早成了过往的云烟。但当我再次从轻轻飘落在这道山岭时,心里总有一种惊慌和紧张,我不停地拿出烟吸着,我的手指,甚至感觉到有汗水不断渗出来,以致把烟都沾湿了。
    开车的哥们是我的少年时的邻居,同班又同桌,两个人一起度过了近十年光阴,心存的默契,自不必说。见路过写有蒙克山字样的山门时,用永远能懂得我的心思的姿态,轻轻把车刹住。我知道他是让我下去拍张照片。
    山门建在半山坡上。自然,隔着沟壑看山对面的小镇是很容易的事。小镇没什么变化,还是我十几年前离开时的样子,脚边那条土黄色的羊肠小道,一如我记忆中的模样……
    感叹于生命里的衰败过程是让人心酸的一件事。此刻,一阵凉风从树林后刮来,吹拂着我已生出许些白发的头,这时,恰巧有一片白云没有任何征兆地朝小镇方向行进,我很自然地想起:寒冷的冬季就要来了……



 

赶车人和他的那头牛

    汽车一脚油门,就轻易就把横走在路中间不肯让路的那辆牛车甩在了身后。在茫茫苍穹的山岭间,只转一个弯,身后的牛车便归隐于大山之中。殊不知,当拐过一个山口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冲击,差点没让汽车掉到山坳里——这样的山路,轮胎爆掉是件很危险的事。

    不过,这也很好,无论自觉还是不自觉,我的视线里都要装满山林的妩媚、明丽和抒情,只是,当我对手中的相机无论怎样对着山坡变换角度,那些采伐过后留下的树墩,都在诡谧悠悠中释放出不堪触目的荒凉。

    ——是的,那些树墩在我相机的视窗里是异常清晰的,这让我感到了它们会一直这样坚固并僵硬着延绵下去,我甚至怀疑,当这里遭遇的那场不知时日的劫难时,这些即将终结生命的参天大树曾绝望地挣扎过。

    历史总是在荒凉中沉淀不幸的痛苦。经过多年的雨水冲刷,这些树墩以坚守的姿态把柔软的根,挤碎了夹杂着岩石的泥土深处,我轻易地就能看出来,这山,这草,以及天空中的飞鸟和流云,都曾听到过这些树墩的倾诉或者自言自语。当然,身后拉车的老牛是否走上过或参与了对它们的杀伐,最好还是不要分析。

    说到那头老牛,是因为它已经撵上了我,不然,我是不会想起它的。我也试图从那老牛的眼睛里读出曾经梦幻般遥远的过去——它是否在孤独中,拖着疲惫的身和心被主人强迫引到这个山坡上。据赶车的老汉说,这头老牛太老了,不久的某一天,它最终将也难逃与这些树木同样的宿命,即,杀戮。

    只是,这老牛并不知道这个即将到来的事实。因此,老牛依旧面对着遥远的天空,想着一些充满梦幻与魅惑的事。这就让我与它保留一些距离。不远不近,以便我的脚步不被它发出的痛苦所牵引。

    换好了轮胎让我的心情清爽了很多,我将刚才积存的对那头老牛即将死亡的郁积忧伤,暂时放进在了这个不知名的山坡上,阳光很明亮,白云很动人,瓦蓝的天空里写满了高渺,但是,只是一转身,野草萋萋中,那些树墩依旧还是发出一种无法言及的伤感。

    我又看了一眼那头老牛,它的咀嚼声里掩藏了一缕光线,虽然它很用心地沉浸在这寂寞的旷野里,但我从咀嚼声中听出了挣扎以及茫然……

    ——我到底还是陷入那种空旷的煎心枯寂中。我虽然用车的身体给自己构筑了一个堡垒,可老牛发出的咀嚼声响,还是能透过车窗缓缓地沉入我的内心。那种柔软中的舒缓,伴着哀婉的情绪,听着听着,就让我寒泪盈眶了。

    有一种被刺穿的感觉。在这种状态之下,我的忧郁,在心中油然被一种莫名的失落所占领,我被拉向远方大山那不可知的遥远里,我感觉到,往事如洗,空旷成风。

    我承认,向来,我对老牛这种生灵是心存敬畏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老牛是一直存续于苍老的时光里的,它的不断的叹息,让我无奈。

    忘记了那赶车人是用怎样的语言让我的思绪戛然坠地。我起程,那头老牛也接续着启程了。赶车人骂骂咧咧的吆喝声,对这片山林来说,应该是一种更无奈的空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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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0/4/17 22:27: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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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29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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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主题山中即景……

 

    山间景,绿意浓。

    远处,巍峨挺拔的大山,在等待原乡人穿越。我知道,对应着的下一个村落,应该叫——蒙克山。

    行车山中,白云挂满天。虽然是盛夏八月,但摇开车窗,还是有些凉意。这大概是刚下完雨的缘故。

    我原本就是在大山里长大的,走山路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二十多年前有段时间,我曾被一池水所迷惑,几十里路奔袭,为的只是感受冷水河里的鱼是怎样被我弄上岸的。

  朋友告诫我说,“励志,需苦人所不能苦,见人所不能见,感人所不能感,练人所不能练,得人之所不能得,造人之所不能造。”

  我愤然:不就是扔了工作去捕鱼吗?

    现在想想,那段经历还是满温馨。

  不是给自己找理由——身扛鱼杆,在爽日当头中伫足远眺,群山浑然天成的不尽层次,丰富的意韵,朦胧之美,令人感叹。

  不光是那时候感叹,现在也是一样:望天际,长空辽阔;观远方,大山逶迤;看脚下,流水潺潺。这样的景致,在突突的像抒情诗一样的马达声里,意深味长……

    车转过一个山头,视野一下变得开阔,一大片长满蓝莓秧子的水湿地大张旗鼓地包抄过来,笔直如树干的道路穿行其间,越发让这片林地变得深邃,缓慢又抒情。

    放慢速度,从车窗中探出头,任婉约的风引来虫鸣。细看,油绿的蓝莓叶子上虽然闪着青春般的闪亮,但并没有看见上面挂满果实。我合拢惊诧的嘴,忙着咽了几口吐沫,没忘了恶狠狠地诅咒自己几句。

    这其中,也是看过几个骑自行车人的,顺风、下坡,让躲在车后面的铁桶惬意地“叮咣”响了几声。

    走下车来,看路边的小溪携带着松木的气味,把山林的记忆连同大山的名字流的很远、很长。同样,几朵马莲花隐藏在一片灌木丛之后,她的姿态和芬芳,悄然消失成被忽视的词语,因此,我把对她的凝视,安静成像一泓小溪无声流水,一去不返。

    有只鸟跑来凑热闹,看样子是刚刚长大,不然,不会跑到电线杆上眯着眼睛,不管不顾地对着我唧唧喳喳地叫。意醉神迷的姿势,惹得一群晒着太阳的鸟对着她直瞥眼。

    真是一群无所顾忌的鸟儿。

    与蹲在电线杆子上那只鸟比起来,两只落在落叶松枝桠上长一声短一声地讨论着什么的松鸭更为理性,有段时间,它们曾颠着脚,向我所在的方向好奇地偷偷观望。

    布谷鸟这个时节本该是不鸣叫的,这是我多年一直以为得。但切实有“哥哥——哥哥”的叫声从山谷里传过来。哦,那该是谁家的妹妹,流落在春天呢?

    ——这是我在八月山谷里听到的最感人歌声。我在慌乱中,把牵挂寄放在了她发出声响的遥远处,以便让自己时刻记得:这是我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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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0/4/17 22:2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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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城的兴安情

 

    说实话,我三十五年前的记忆拿到今天来回放,能回想起来的上海知青少之又少,虽然当年的老师基本上都是上海人。所以,能在故乡见到阿城,并记起他,实属不易。

    现年61岁的阿城看上去很年轻,我甚至从他的语调里,一下子回想起一些模糊、但感觉是那样真实的过去。我甚至真切看到,当年阿城的一条腿被压在“集材五0”车下时发出的痛苦表情。也正是基于此,与阿城见面那不是很长的时间里,我一直希望阿城能走几步,以便验证他当年受伤的腿,是否已经彻底痊愈。

    但对那段“伤腿”历史过去,我和阿城一直是小心回避着的。我匆忙扔下酒杯赶去见他时,他已经与我一样,酒至半酣,握手时,我的眼神没有看他的眼睛,而是穿过桌子,希望看到他那条“伤腿”。

    的确是这样——三十五年前阿城腿受伤的讯息传来,远比死了一个人更让小山村的人挂心。那个时候,从小兴安岭林区或从北方农村来的伐木人并没有太在意自己生命的可贵性,在他们看来,那些从大城市来的“娃娃们”的生命,远比自己的生命金贵得多,这就使得阿城受伤的“影响力”,不可避免地在小山村产生了轰动效应,这也让阿城一夜之间成为了小山村妇孺皆知的名人。

    关于阿城受伤的消息,我是隔着木杖子听邻居刘婶说的。刘婶的丈夫当时与阿城在一个采伐班组,刘婶的绘声绘色,让善良的母亲唏嘘不止,这种慈悲的力量,无疑让当年年少的我对阿城熟悉起来并多角度地对他进行了透彻解读,但最缺憾的还是来自母亲忧伤的话:年纪轻轻就伤了一条腿,到哪去找媳妇呢?

    不过,见到阿城后,我一下就笑了起来。我在笑母亲的担心是那样的多余:你看看人家阿城,不凡的谈吐,还有名表、品牌腰带和鞋,这一切都表明阿城这些年的日子,过的满滋润。

    作为多年不见的旧相识,阿城快速又简洁地介绍了他回城后的经历:进银行、上学,然后回银行上班,现在刚刚退休。

    几乎是没有什么客套话,阿城就把话题直接说到了那个叫——十九公里的小山村:你要是写回忆文章的话,最应该写写那个俄罗斯女人,她叫蔡秀兰。

    阿城的这说法称得上是很不一般的洞察,而且我认为几乎不可能来自任何一位上海人,南方人的血缘、对中国北部这若远而近的距离和他的那段过去了的伤感的“断腿”经历,很可能影响到他对小山村里任何一位与之毫无关系的人的回忆。

    但是,阿城一直是将话题中心归结于小山村,这不得不让我感觉与他对话里缺少了一次相对全面的回忆。另外,他的某些回忆,也让我自以为是的某些记忆,打上了不可信的烙印——值得警醒的是,依赖三十几年前的不可靠记忆,无疑会给当年的一些真实镜像以创新,以至于动摇了某些当年发生的事件本身的根基。从而产生了一些重新臆想后的新语境。

    分别时,阿城的话值得我敬佩:我们谁也不能回避一段历史,哪怕那段历史是怎样的让人心痛。

    我想,这该是阿城回到他第二故乡来看看的主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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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0/4/17 22:3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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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31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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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婶和她的宠物鸡

 

    在家乡见到m婶时,我没有在她身上看到丁点的成功者身上的俯视气息。相反,我记忆中——三十多年前她身上固有的特质越发真切:温良恭俭让,一如我的老母亲。

    60多岁的m婶笑起来的样子天真,红裤、花袄,头顶微谢,蹲在她现在住的简朴的平房过道里喂她的宠物鸡时,的确很有平民色彩。

    m婶本姓李,三十年前与m叔在火车站前卖瓜子靠勤劳起家。现在小城的黄金地段已经有了上千平米的地产,我简单估算过,即便按最低地价,m婶也是小城不多见的百万“富婆”。

    原本,人要是有了一定的物质条件与技能,再加上到了该退休的年纪,本该静下来享受生活了,可m婶例外,她依然与m叔一样,不停地劳作着。虽然她现在已经把绝大部分的产业转租给别人或交给了儿子及女儿打理,但她依旧在她的产业间奔走着为儿女们操劳:“我和你母亲一样,闲不住。”“闲下来,我全身都不舒服。”

    m婶是否吃斋念佛,我没过问,时间太匆忙了。我这样想,是因为m婶说她吃素。好在这无关紧要:老年人身体好、精神好比什么都重要。于是,我在见到她时,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放下了。进而开始对她精心饲养的那只鸡感上了兴趣。

    m婶说她最初养那只鸡,原本就是为了寻一份能让内心宁静起来的回忆:“整天在外面忙碌,回到家能喂喂鸡,感觉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但是,一件意外的事件,彻底让m婶改变了这只鸡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那应该是个偶然事件:一天,从外面进到院子里个老猫,不用像寻耗子那样轻而易举地就看见了那只自顾玩耍的鸡,猫一般是夜间找耗子做游戏的,这大白天忽然见到个新玩伴,自然耐不住寂寞要亲密一下:你追,我跑地玩了起来。可惜,游戏进行的时间不是很长,那老猫就耐不住性子,使出逮耗子的祖传本领,一个“黑虎掏心”就把那只鸡胸脯撕开了。

    也是那只鸡命不该绝。恰巧这时m婶推门而入,见此,大喝一声,从猫嘴里救下了那只鸡。

    m婶描述她接下来的动作是:抱起鸡,冲出院门,坐上恰巧从门口路过的一辆出租车,直奔小城医疗设施最好的县医院。

    ——没想到,医生见到心急如焚,一心要救治那只鸡的m婶时,“扑哧”一声笑了:“老太太,俺们贼嘎达是给人治病的,你弄只鸡来算怎么回事?杀了吃肉不久完事了吗?!”

    ——没想到,m婶拿出了她做事业的劲头,对医生软磨硬泡。终于,那医生用给人治病的精湛手艺给那只鸡做了缝合手术。说到这儿,m婶对我伸出了三个手指:手术花了三块钱呢……

    至此,那只鸡声名大噪,家里人都知道那只鸡是m婶的心肝宝贝。自然,大家对那只鸡的关照率开始暴涨。

    这真是一件简单又充满寓意的事件。前者,m婶信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后者,那只鸡之恩图报,带伤为m婶天天下蛋,以报救命之恩。

    就要告别小城了,m婶非要给我拿上几个鸡蛋,说路上吃。我笑着拒绝,说路途很近,下了车有人请客。m婶不再硬塞给我,只是轻声用我熟悉的山东话轻声说:这可是那只鸡下的蛋呦……,说完,m婶脸上有腼腆又幽幽的表情。

    没有选择,我毫不客气地带着那几个鸡蛋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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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0/4/17 22:3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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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32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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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寻记忆里的那份温馨

    八月的兴安岭,森林里坦然着异常遥远的旷寂宁静。车行大山中,头顶湛蓝天空那悠悠荡荡的白云,恍如记忆里的某些片段——用柔软的影子在眼前不断晃悠却又不曾停留;从林隙间挤过来的夏风,似乎也刻意要营造一种若即若离的气氛——当穿越空荡荡的心底时,有辽阔岁月山河里那清晰又朦胧的迢迢气息。

    是的,大山的遥远是我无法企及的,尽管眼前的景致让我的眼神一次次地对它观望,尽管我的内心在无数次峰回路转中与它经历了最柔软的碰撞,可我每每在就可以触摸到的地上的光和天上的白云时,我那些已经在迹像中溶入松针,树根的思绪,却又隐消到了被施展魔法的空气中,这些清新又淡无的空气啊……

    离乡这许多年来,我一直在内心世界怀着一种执著之情,对故乡的大山充满着向往。我希望有朝一日这故乡的大山能像历史收藏温暖与光明那样,让我通过触摸,渐渐地明朗起最初的如同清澈月光般的原型:在丛林深处一个神意交织的时间,成群的鸟儿从遥远飞来了, 拍击翅翼之声使隐匿于森林中的古诗悄然间揭开了帷幕,让我的心灵之神——在那每一座神秘的不断变换的山冈坡度里,保持着一种缜密的直抵心底的动人心弦篇章。

    然而,依旧不紧不慢地吹着的风,让我的手忍不住想去触摸它,我似乎感到这些风里,有某种文字无法写出的沉迷多年的历史事件即将脱颖而出,在这一时刻,我想起了一个又一个的暮色时分,或更深夜阑的时刻,森林里的生灵们正以梦与现实交融汇合的那种艰难苦涩,缓慢地把无奈眼神对准了我的脸。

    ——随之,久远的故事便这样展开:我的父辈们像梦一样涌进这片山林的时候,身上一直挂着侵扰远景,他们以凯觎的姿态嗅到了这里有可以繁衍子孙的辽阔森林,随着纵情歌唱的阵阵火车笛鸣,这个寂静的天籁王国便开始涌出了大雁南归所描述过的忧伤……就这样,一座茫茫山川以挟裹不尽的疲惫,由此感受到了时间的尽数,和另一种历史的随之到来。

    是的,随着这个神秘的疆域被昼夜不停的伐木声所笼罩,历史便在森林里的生灵们的哭泣声中勾勒出了这样的线条:以城郭或村落为中心,通往更远大山里的道路呈现出了清晰无比的脉络,那些被伐倒的树木,日复一日地将枝叶和松球留在原初地,而它们的身躯,却寻着这些清新的脉络缓缓消失在烟尘和时光里。

    历史从来都是在风霜雨雪的轮回中谱写繁荣和衰败。我此刻辗转于这个——时刻都能牵住我视野史迹中,那是一些什么样的时光啊,沿着我父辈们留下轶闻的足迹,我用鸟儿一样的姿态看见了他们曾经颂唱过的符号一路缀满延绵山冈。

    鸟儿们都无奈地飞走了。

    那么,有谁会是这片山林的守望者呢?这个深秋的下午,时间再一次被摇晃成了负载历史的幕帷,只不过,这一次与前一次的敞开不同:这幕帏此刻正用纠葛不清的脚步,缓缓将刚刚展现不久的、那些俯身于树墩之上的古诗,悄然遮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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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0/4/17 22:3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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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33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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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鸟穿越公路的两种方式

    这应该是一群刚刚学会飞的雏鸟,它们正站在高高的山岗上向下俯视。那些稚嫩的眼神里,看见我也下车对着它们观望,便有了有很多好奇。

    也许它们的出生地就在这眼前,我猜想它们或许是打算离开这座山岗去往纵深出去的丛林建立起新的理想生活之所。在那里,它们将用自己独有的悠远而婉转的妙音和翅膀瞬间能划破空气的阵阵颤鸣,年复一年的复述着一生再也无人打扰的喜乐和哀愁。所以,当面对我所站的地方,就着这条我脚下的柏油路,我看见了它们眼睛里流露出了犹豫后的坚定。

    其实,自从以砍伐树木为生的人进驻这片理所当然被砍伐的林地后,这种叫飞龙鸟的固有领地便不断地被瓜分,就连它们自己那味道无比鲜美的身躯,也是在枪声荡漾起圣典的旋律后,以扒皮剁碎的方式,让伐木人的口中激荡起传说中对它们的颂唱。

    这一切的灾难性后果有无法挽回的意味。那个几百年前建立起清王朝的祖先们大快朵颐的场景清晰地闪烁而出:这可是天上的龙肉呀!但那时的先人们毕竟很少有人能超越寒冷地域的限制。即便后来有穿着戎装的军队带着清王朝时期的火器进入,也没能成为这座寂静大山的诵唱者。

    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这群飞龙鸟依旧朝我观望着。只不过有几只胆大一些的怀着要用身体触摸道路的探寻心态,一点点朝前挪动。它们的步伐悄无声息,身上那些闪着光泽的羽毛在微风吹拂的日光中得到诵唱:这些美好又沉重的生灵呀……

    天空依旧白云浩荡,我的全部心思,都落在了那几只打算横穿这条公路雏鸟身上。当它们迎着阳光无庸置疑走上公路时,我的内心也在它们那胆怯的脚步里经历着生死之谜的煎熬。

    但是,那几只鸟依旧用妙不可言的节律向公路的对面走着,在我一次又一次的目送下,它们让我体会到——在死亡或复活中不断地寻找又一轮的梦幻前景。

    然而,远处传来的越来越近的汽车轰鸣,让这几只雏鸟加快了行进的脚步,最先走到公路边的那只,不知为什么忽地就踉踉跄跄飞了起来。

    这个动作,让一直留在山坡上观望的那几只也感到了不安。从山坡上向下俯冲的动作,除了让我感受到了自己被一曲曲天籁旋律所环绕之外,片刻凝固起来的惊悚和黑暗,同时也在这条莫测高深的道路上——煎熬出那如同生命时间的丝缕般轨迹。

    由此,我的内心增添一幅变幻着神秘而清晰的飞龙冲天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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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酒一杯牵乡愁

    夜,已经把全部的思绪寄放到了这个叫——开库康乡的每一个角落。我的脚步刚从车子里挪出,清凉的夜风,便悄悄地借小院里传出的灯光,开始对我传递别离后这许些年远乡远土的静寂。

——不存在犹豫!我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还没等乡长哥们招呼便径直进屋。屋内的装饰,用直沁心底的柔软唤出了我对少年时家的记忆:老式的织光灯柔和的恰到好处,窗上几盆花善解人意地暖暖开着。桌上那些早已准备好的酒菜,很容易让人清晰的记起——年迈的母亲静候亲人归家时那种忙碌又温暖的身影。整个房间里缭绕着熟悉并可触摸的暖意,一种潜滋暗长的怀乡情感,顿时充溢全身。

小院的女主人是应当唤我哥哥的,迎接我的那份自然,让我身上暖烘烘,乡长哥们知道我只喝啤酒,便号召一桌子陪同的人都换上啤酒杯。我大概是因一直沉沁在怀乡的情绪里,只几杯,便微醉了……

微醉,是要分激动和淡定两种境界的,我此刻的表现,借助于两者之间:沧桑感和幸福感似乎同时涌上心头。更重要的是,那沧桑感更容易让我产生一种久别故乡之后才有的那种单纯的浸润,它在我内心所形成的韧性,蕴含出丝丝入扣的心痛。

所以,当我饮完最后一杯酒走出小院时,来自视觉、听觉、嗅觉和味觉上的安详,宁静的向往与牵挂体会,一下子全部碰撞我心。这样的感觉一直延伸到乡政府的招待所。

招待所是与乡政府连在一起的,虽是夜晚,隔着窗子,门前的花圃还是很容易显现出来,鱼鳞松间有方砖铺就的小路相连,此时显得清幽又寂静。 

轻盈的下玄月顺着窗玻璃涌进来了,深夜的边陲小镇静的像熟睡的孩子,我小心翼翼地想着一些与这个小镇有关的往事,深怕不小心惊扰了小镇甜睡的梦。

窗外偶尔传来一声狗吠,那应该是捕鱼人从大界江上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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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0/4/17 22:5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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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界江

    这是一个淡雾弥漫的清晨,从江心上飘来丝丝缕缕的风中,有诗意荡漾的异国味道。这味道先是触抚岸边恍惚中浮现的松林和枝蔓,而后在松间荡漾起轻柔的凉爽。我站在界江的岸边,虔诚地吮吸着江中散发的经历从辽阔的原始树林中穿巡而来的江风,它使世界上最为杂乱的空气突然间变得纯净,也使我的内心,呈现出了活着的某种真谛。

    我一直在迷恋着这条界江。与此之前,我的童年时光大多是不停地奔赴在这条界江最大的支流——呼玛河岸边。那个时候,我的父亲,一直在为我们全家寻找着一个可以靠水而居的安身之处,十几年间走走停停不断迁徙的全程,加在一起大概有几百公里。

    所以,我对界江是熟知又熟的。界江所固有的各种韵律和隐喻,应该早已经种植在我的心灵深处,在这样的时刻,我不用细看就能在已逝的图像中找到繁星照耀的松间溪流,怎样穿越河谷地带而后奔向这条广袤的边疆界河,那些每个春日冰雪消融的时刻,它所唱出的一曲曲安魂诗句,都是在将我未可知的命运,输送到遥远的远方——这意味着我离开故乡之后的各种细节,都与江面上所漾起的或舒畅或迂转的旋律有关。

    此刻,江面上的淡雾忽地浓重起来。一只通体雪白的江鸥,用最为原始的飞行方式,谨慎地倾听着界江的倾诉,虽然空气中依旧栖居着格外清新的清晨味道,然而,在它靠近我的那一刻,它羽翼的缝隙间,还是可以读出隐藏着难以言喻的孤寂。这是一种来自久远的孤寂,这种孤寂,一度让我的思绪回到童年时那奔流在莽莽原始丛林中的小河边。

    我当然知道江鸥的成长比人类的成长更为坚韧。因此我悄悄用消磨着时间光阴的手指触抚了一下相机的快门,我虽然没能把它的影子留住,而江面与浓雾连为一体,已经把我确立在阴潮的世界之外。我告诉自己说,通体披满了银毫的江鸥的到来,会使这片迷人的江面与这个叫——开库康的小镇相互环绕,在这里,在今后每一个太阳升起和落日之间,将向我展示出街景繁殖富有的图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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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0/4/17 22:5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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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壁上的岩画


    是先有了这条界江,还是先有了江壁上的这些岩画?这不重要!因为不可否认——是这些岩画融入了界江,才让人们尽情地领悟到了什么是人间仙境般的迷途。




    从开库康小镇的码头做快艇逆水而上,沿途的石壁上,一幅幅浑然天成的岩画,创造出了这条界江罕见的景观。游历这段界江的人,在历过了短暂的惊悸后,灵魂早已随风而去:似乎寂寥中脱颖而出的岩画,用保留着简朴的远古方式,让游江的人顿时进入了一种穿越历史的飞翔状态。我此刻所能做的唯一选择,便是不停地按动相机的快门,因为你除非留下,否则,任何人到了这里的人,都会选择不断地拍照。




    是的,有谁不会感受到神秘——那些岩画依附于石壁而伸张出像山冈上咒语一样的个性,一些带着忧伤或热烈的神秘故事,被清澈江水发出的波光折射成碎片。在某个岩画的交汇点上,你可以发挥影响过宇宙的想象力,去探寻一些它曾经拥有但鲜为人知的往事。类似的画面,在逆水而上的沿途经常发生。




    我不懂地质构造学,那是一门凭着传说和想象推理形成的玄之又玄的学科。但我凭借着这些岩画上遗留的昔日概貌和滔滔江水所穿越的时间里,还是在内心疯狂漫出无以计数的上古故事,借助于品质中最为纯正的品德,一种人生如梦的感悟——让我的内心,生出最为无奈而又令人惆怅的主题。




    这就使得这些岩画具有了神灵所赋予的力量。当因逆光观看而使得这些岩画混沌时——斑斑驳驳的画笔所到之处,有一种令我的视觉、心智被漫长的渥堆空间所笼罩的感觉,这个时候,阳光,空气,江水,以及岸上的丛林,都显露出了时代的哀伤,我被带到了那犹如熔炼命运简史之上,在这最静谧的时刻,我的肉体情不自禁地顺应于神韵的安排,不知不觉地接受着来自天际的恩惠和滋润。这种魔法,让我的心灵沸腾——借此帮我获得了践约者等候秘密的幸福降临。

    这应该是一件不可言传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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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0/4/17 22:5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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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黑龙洞有关的杂想


    石壁上的那些岩画,让我触摸到了岁月积痕所呈现的古老景象,如阳光逼迫雾气从江面和大地及山冈以上散入到了空中——我隐隐约约地看到能令我生命窒息的那种悠缓的节奏,正用江水荡漾起的波涛穿越我的心脏,它正让我世俗的身体从凡间醒来,我被悄无声息敞开的黎明之门洗濯着,而在这时候,我猛地看见了那个悬挂在石壁上的黑龙洞。

    黑龙洞距离地面有十几米高,黝黑的洞口存在于另一种现实中,我仿佛在看见它的一瞬间便触摸到了洞里的久远时光,在这个绵延时间之谜的江滩上——我以试图摧毁我身体的那种神秘契机,站立在了黑龙洞的影子下,开始祈望用人与神两者之间所承担的双重询问,翘首探秘这个黑龙洞的谜底。

    而这样一来,我的妄想显得是那样的无聊——黑龙江上有黑龙是在自然不过的事了。面对这个黑龙洞,我只能凝神默想起那个小黑龙在村民的帮助下,打败小白龙的故事了。

    毋庸置疑,龙这个被国人演绎成图腾的神物确实是存在的。只是我们还不能确认它的具体长相,唯一可知的是:当上古各种传说诞生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便用颤栗的姿态,对它顶礼膜拜出蕴藏着令我们自己都感到震惊的秘色祭祀,那一刻,这片隶属于荒蛮的大地之上,善良的黑龙正用腾云驾雾的姿态出现在我们的祖先面前,而眼前的这条江,便有了比一切魔法来得更为纯净的名字了。

    有人说,喝口黑龙江水会产生醉意。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喝上一口龙涎,如何能不醉?我曾亲眼在一个岛屿上看见上万祭祀海龙王的渔民,一口同声地赞叹,自己喝上一口海水便得到了海龙王的庇护。于此想来,虔诚地借助于悠远流淌的黑龙江水,不仅能触抚到我们的灵魂,更可以及此寻找到梦幻与现实相符的结合体。

    时间快接近正午了。我所乘坐的快艇用墨线一样的精美在江水中划出一道——传说中黑龙出水般的回转沟壑。坐在快艇头上的乡长哥们儿用手指着距离黑龙洞不远的一块突兀巨石说,你看,你看,那就是助战台呀,当年村民就是站在这里,帮助小黑龙打败那条桀骜不驯的小白龙。他说这段话的表情,仿佛真的看见了当年惊天动地的厮杀场景。

    ——这样的神话故事与现实场景结合没什么不好。我一向赞同“文化是传承的,更是创造的”这句话。当乡长哥们儿话音刚刚落下,我已经快捷地把那块突起的巨石拍下来了。

    就这样,我在回程的路上一直默语着,回味着隐秘中的石洞里,有怎样能敛住眼睑的秘景,可我也知道,这个愿望,恐怕要等到我下一次再回到这个北疆小镇时,开能启开内中的隐秘之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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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0/4/17 22:5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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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41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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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中,移动着老房子的影子


    自有人居住以来,开库康这个小镇一直保存着简朴、蕴存和优雅并散发出芳泽的风格。它虽然置身北部偏远边陲,但因终日有浑厚、大气、洁净的界江陪伴,显得一点也不孤寂。每个清晨到夜晚——置于光阴中的原始景致,通过各种生灵发出的声响,会与生活在小镇上或山村人们的现实生活紧密衔接起来。在那些漫不经心日子里,悠闲——游走在小镇及山村的每一个角落,仿佛一只站在树上歌唱的小鸟,一只蹲在农家木杖子上探头向院内观望的松鼠那样微熏着,润泽着这里每一个人的身心。

    我此刻的身体与小镇的某条曼妙的街道建立起了紧密的联系,我在真切行走的现实中,将来自灵魂的期待渐渐与小街两旁的景致结为一体。随着街道的不断伸展,我的目光以一种广袤的角度,读出了这个叫——开库康的小镇,有遍及着宋词中的那种淡定和美:远处的田野用一种阴润的旷达包裹着小镇,悬挂在木刻楞房檐下的古老工具,使时间散发着不容我看透的谜底,让我在这个中午的时光里,似乎一直都在搜寻,由灶膛里咝咝作响的劈柴及农舍烟囱飘出的有松球味道的炊烟——组成的一幅关于人类繁衍的壮丽诗篇。 

    所以,我在这个正午,在炙热的阳光能冒出温暖火焰的时刻,我一直纵容自己沉迷于那些由松木和泥土搭就的老房子之间……

    这应该是在找寻——这个世界上最自由而超脱现实的原始生活方式。这时候,我看见一位年老的农妇推开吱哑哑的木门从古老的屋内走出来了,她的出现,如同我童年生活中最细腻又柔软的一种场景——那是我的母亲,手端着古老的瓷盆,用近乎召唤自己孩子般的语气开始喂那些散养在院落里的一群鹅。而鹅儿们用那夸张的诗情脚步展现在我眼前时,天,变得更蔚蓝了。

    因此,我继续沉迷于这些老房子之间。在寻找里,我看到很多铭刻着时间痕迹的字迹,镶嵌于老房子的高处并委婉地呈现出越来越深邃的寓意……

    ——我对这些字迹是心存敬畏的,那其中有倾诉对这个叫——开库康小镇的爱恋之情。在可以仰视的这些字迹前,我小心翼翼把摇曳久远时光的忧伤之怀和迷恋的柔情,用眼神小心地镶嵌在了那些阴郁着时间帘布的字迹骨架里,以此,记住某段冗长或曾经缤纷过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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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0/4/17 22:5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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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42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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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白桦林


    据说,是去年的一场大雪,让进入开库康道路两侧的白桦林呈现出了这种前所未有的姿态,也让每一位到过那里的人们,都感受到了可以领悟——开库康人胸中无限荡漾的热情:几公里如葡萄架般的长廊,温候着所有进入开库康的赴约者。

    正是这种被赐予了神意、散发清风荡漾的滋润产生的力量,才使我无限柔软惬意游走于这条马路上。因此,我用内心已经饱受了种种情绪的心情,倾诉白桦林那缤纷灿烂的一片片浓荫。

    ——这应该是我获得的意外收获:虽然在林区生活了很多年,可能让灵魂进入一种超越忧伤现场,并能在缓慢的气氛里感受所有的心灵往事在此地滞留和栖居,意味着身体中必须携带着那种依恋故土的最为原始的力量。很长时间,我不间断地铭刻着这种场景——山冈上,白桦林间鸟儿们翩翩舞动的可人景致脱颖而出;鸟儿们飞过的地方,不断涌现出阳光的碎片;白桦林用婀娜身姿搭起的长廊下,有环绕于我的森林午睡时散发出的一阵呓语。

    我没考证过开库康的森林资源,是不是绝大部分由这如婷婷少女的白桦林组成。但透过远方拿隐隐约约的山冈,还是可以看到这白桦林依旧在茂盛。这些原生态繁衍的树木——似乎可以抒写成史诗般的画面,让我由此看到了她发出的一部与任何史记迥异的历史颤音。

    白桦林是可以触摸的。我的指尖某个时刻刚一在她们的身上游走——就陷入了某种难舍难分的境界。而在这一刻,我与自然和时间——快速纠缠成了不可分离和告别的影子。

    阳光不失时机地透过林隙出现在这幅由白桦林组成的版画上,我把视线放及到所能观看的地理极限,我一次次地搜寻谜样冗长绚丽,包括来不及呼吸从白桦林里飘来的阵阵清香。

    这是晚夏时节了。林间万物都浸润着柔和,湿润。我渴望着常留于这个能呼吸出甘甜的地域,并且确立与这可人的白桦林建立一种热烈关系。由此,看秋叶在缓缓中变黄,并不慌不忙地把她们从树上完整地采摘下来——为不久到了的慢慢长冬,清楚传达我对这片白桦林浓烈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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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0/4/17 22:5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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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群散步在路边的鸡


    世间所有的生灵都会随着日月的轮回而轮转不息。这个清晨——这个浓雾笼罩的清晨,乡政府对面马路边的空闲地,成了眼前这群鸡陈述世俗的理想之地。那只头戴红冠、炫目地渡着方步的公鸡所浮现出的姿态里,表现出了喜洋洋的得意。这意味着他早已一次次接受过这片广袤边疆的馈赠和祝福。

    我停下了脚步,开始猜想着这只公鸡和他带领的子民,于我到来之前经历了怎样的前世漫长迷恋旅途,才到达这片镶嵌幽静偏远边疆。我甚至猜想他们会不会迷路——那种纠缠已久的浓雾,早已把光线拒之于高空之上,弥散的白毫,无所不在地缭绕着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和最远方那起伏的山脉,我很想在这个到处显现宁静的清晨里,用手触摸到他那荡漾炫彩的羽毛和他肥硕的身体。

    所以,我像虔诚朝拜这片让我微醺的土地那样俯下了身体,而就在这一刻,我看见平生所见到的最清澈眼神——有洋溢着前世的那种周转不息的明亮,我觉得一下子就触摸到了隐含着颤抖的光阴在轮转,这让我说不清楚我的身体所产生的灵性与这只鸡曾发生过怎样的密切联系,面对这只鸡眼神里折射出来的世上最柔软的温情的波光,我在不知不觉中感觉已经从返我的前世。

    ——在这段超越了生命时间的时刻,我忘记了身后有荡漾着一条沿着大兴安岭山脉纵横的波光粼粼的水流和笼罩我生命的北疆大雾,内心隐秘而出的是生命历史所带来的年复一年的焦距点,这个焦距点如慢镜头正渐渐向我摇近,最后用不断被复述的动人心弦的史话接近了我的触摸点:一个又一个春天,一批又一批的淘金人,在言之不尽的原始森林里展现出生命的史话,他们所期待的脚步,沿着北部边疆的山冈不断地攀援着,向我复述着内心灵魂修建的仙境季节。

    就这样,我怀着最动人心弦的舒缓,在浓雾弥漫之中迎候着那些遥远的时光里所发过的荒凉和颤栗,我用探究生命秘诀的方式,让自己在空气凝固或窒息轮回里,现身于雪雨编织的历史边疆中……

    那只一直与我对视的公鸡,用令人神往和心碎的缓慢朝前走了一步。他的姿态,使生长在这片空闲地上静谧的野草显得更加碧绿。刚才那些撼动人心的玄秘、深神、邃绝的久远画面,在不知不觉间融入不远处的树林和深不可测的界江里。我这时看见的,是来自那只公鸡自言自语式的呐喊。

    不用问,风走过来后,太阳就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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