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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2010/10/16 7:5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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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水依然流
爬过八层矸子道，登上矸子山，找不到曾经的冒烟之处。落叶枯干的蒿草仍然是密密麻麻，阻断行人深入。我只好站在矸子道沿，回首望，山下大地银装素裹，保留着寒冬的气息。春，却在矸子山上悄悄的星星点点发芽生长，几株草儿吐绿。矸子山的残余热量，早已把冰雪融化，急切等待着春天来召唤。
曾经矸子山上电车的嘶鸣叫喊，唤起很多人的梦幻。翻矸子的电车上所带来煤的残渣剩饭，养育了一个时代的一方百姓，矸子山周围的人们，也为这座山洒下汗水，甚至付出那条贫贱普通的生命。
曾经煤都的辉煌，造就矸子山的热火朝天。穿梭翻矸子的电车，如同蚂蚁筑楼一样，在露天矿的坑下到矸子山上面来回穿梭不停。招来山下拣煤的百姓，蜂拥到每节车厢旁边，急切等待矸子车翻车厢，车厢翻过，撵着滚下来的矸子而下的是人，迎着滚下来矸子而上的还是人，人们大步流星咧咧跄跄地汇聚到那一溜黑色带有少量煤的矸子坡上，挥舞煤勾子，勾起自认为的大块煤，猫腰拣起，越过头扔进身后背着的煤篓里，煤块砸到篓子底，身体也随着向后耸动下，大一点的煤块会把人砸个趔趄，扔大劲了，就会扔到篓子后面，或许扔进别人的篓子里，或许砸着后边的人，很危险。转眼间，一条黑溜面上的大块煤就没有了，人们纷纷放下篓子，开始用煤勾子深刨大块煤或拣起小块煤。这时不会有人说话，只听见煤勾子刨击矸石的声音，啪啪作响，勾起勾落，篓子里的煤在升高，满篓后还拣一编织袋小块煤，绑在煤篓子的上面，俗称“一主一挂”，背到道沿休整调侃和补充水，准备返航。这是运气好的拣煤百姓的一趟拣煤旅程。在我记忆的里面，真的是那般，但是也很危险，有为此无偿断腿的，也有为此白白丧命的。尽管是断了腿或送了命，只要是矸子山电车仍然嘶鸣，召唤前往矸子山拣煤的人就汇成河，那几条腿和那几个生命只能提醒下继续前行的人们，提高警惕罢了，没有谁停下前进的脚步。
矸子山如同一块高强度的磁石，吸引着各路人们各方财神，很快造就一批背煤背出来的“万元户”，在八十年代是个令人羡慕的数字。随着拣煤队伍的不断壮大，出现了“矿专”和拣煤专业户，“矿专”职责就是维护煤矿矸子山治安秩序，打击矸子山上偷盗矿山物资的行为，“矿专”职权逐步向利益延伸，开始驱赶拣煤的人们，被抓住的拣煤人，会被扣下拣煤的篓子、刨煤的钩子，等拣煤人回家拿来十块或二十块钱赎回去，也就草草了事。甚者或许因为一个“道钉”就把人带走，那就是“主子”的戏啦，没有几个人会清楚怎么处理的。
没有“矿专”是不会有拣煤专业户的，有了“矿专”的利益化，拣煤专业户就应时而生啦。这样的人也随着拣煤的人流上山，暂时不是去拣煤，而是去找“矿专”，联系“矿专”，熟悉后“矿专”就会经常做客家中或饭店里，成为朋友。再回到矸子山上后，“矿专”会努力报答拣煤专业户，极力驱赶普通拣煤的人们，给专业户留下更多的煤来拣，专业户起初也是拣煤和往回背煤，后来是有了矿专，后来才是拣多了，胃口也大了，专业户就开道，顾四轮车上山往回拉煤，拣煤专业户的收获急剧膨胀起来。随着时间的延伸，“矿专”与拣煤百姓的冲突也不断变化，由开始的百姓闻风而逃，矿专追辇拣煤百姓，还不时鸣出几声屁大的枪声，绵绵辽阔的矸子山上面，没有什么遮挡，枪声四散而去，且一去不回头，那枪声显得很苍白无力也很无奈，更加显得凄惨苍凉。到逐渐演变为猫鼠游戏，游击战，到后来对煤篓你抢我夺，“矿专”终究是为完成其“主子”的使命而来，不会做出任何牺牲，还想从中获取点很微妙的利益，搞点猫腻，只好让步给百姓。专业户们都只好另谋发财之地，不再享受“矿专”驱赶百姓后的收益，破费多点，再去打点好电车司机等环节，到偏僻地方，或者是挨着“矿专”临时办公室，翻下属于回报的“乌金”。专业户不在是万元户，而是发展到十倍或几十倍万元的家庭户。
悠悠岁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当年拣煤的专业户的勇士们，如今有几个已经不在世，或许是过度劳累，或许是醉酒而亡，不得详情。还在的几人，身体要比同龄人苍老了许多，历史的沧桑仿佛就深深的刻在他们的脸上，几道粗深的皱纹里，好像还埋藏着曾经拣煤的粉末，那双早已木呆的眼睛，直勾勾的，在他的眼神里时间转得很慢；歪斜的嘴巴，已经吐字不清，还在断续诉说拣煤的辉煌：“那次呢，俩车厢上面啊，盖了薄薄的一层绿矸石，下面全是煤、煤啊，翻到平道啦，用两台四轮子，咳拉了二十趟啊，这边呀拉着煤，那边请他们去吃喝洗带唱，还得给他们一人找啊找个......，真够味呀，一玩到到天亮。”吐沫星喷满嘴，他也在努力回味着他曾经拣煤的辉煌和趣事，安抚下他那苍老的心灵。
如今矸子山如同那位老者一样衰败老去，无精打采，电车也早已不再嘶鸣，铁道被拆毁，没了昨日的辉煌，悄悄的寂静下来十几年，曾经采煤的辉煌沉淀出一个不朽的污染源。煤被掠夺开采光，挖出一个采煤的大坑，煤矸子堆积一座山，任凭风吹雨淋，矸子山静悄悄地爬在那里呐喊呻吟，舍不得人们抢走了它的“煤”孩子，在报复着人类，散发着毒气，流淌着坏水。矸子山留下好多青春的笑脸，留下很多人拾“乌金”的梦幻，留下残肢在那里呻吟，留下生命在那里长眠，如今又留下什么呢？
我站在八道的道沿向下看，拣煤百姓曾经踏出的倾斜溜光的山路，现在隐约可见，只遗留下残败蜿蜒的轮廓。这路显得松软了很多，顺坡下到矸子山最下面，看到那座曾经为拣煤百姓解渴的山泉，如今已被压在高高的矸子山下，还在流淌，仍然那样“清澈透明”，旁边被泉水泡出很厚一层的白碱，然而流出的却是矸子山的强碱水，不能喝啦，形式上看，那水依然流，伪装得很清澈干净，可是水质再也不是从前那样，不能随时叫百姓可饮而甘甜。嘶嘶浩荡的春风掩盖着久远的电车的嘶鸣，矸子山的由兴转衰，伴随着拣煤人由兴转败或亡，然而矸子山对水和空气的污染在继续加剧，治理污染也许是采矿的时间，或更长，那个泉水依然流，然而改变水质还需几十年或更长，但愿有人改变。矸子山如同卷缩着佝偻趴在地上残喘的躯体，散发着难闻的气体，流出腐败的毒水，还在不停呻吟：“身体里发烧，很难受，谁来救救我啊。”人们离它远远而去，矸子山自己孤独在那里蠕动着，残喘着。
矸子山下的泉眼里，那水依然流，水质却再也不同从前。
[此贴被情深锁清秋于2010-10-16 15:14:37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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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检煤人的命运有些凄惨，有些无奈，那是一个时代的故事，矸子山的曾经的“繁荣”，留给人们的是凄凉的回忆，欣赏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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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原文由 女飞车 发表于 2010-10-16 17:59:59 :
那些检煤人的命运有些凄惨，有些无奈，那是一个时代的故事，矸子山的曾经的“繁荣”，留给人们的是凄凉的回忆，欣赏佳作。
水还在流，却不是从前；花依旧开，总相似；人年年过，却非昨。拣煤人、矿专、电车司机都是时代的牺牲品，只是程度不同罢了，矸子山和露天矿大坑的萧条冷落，就像被榨干油的黄豆被遗弃在那里，霉变腐烂发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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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写的很棒，反映了一段历史，也昭示了一个现实问题——环保。楼主说的是北票的矸子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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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原文由 凤山凌水 发表于 2010-10-31 20:56:01 :
楼主写的很棒，反映了一段历史，也昭示了一个现实问题——环保。楼主说的是北票的矸子山么？
欢迎凤山凌水光临寒舍，是抚顺的矸子山，各地的矸子山是一样的，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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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写的很棒，反映了一段历史，也昭示了一个现实问题——环保。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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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原文由 凤山凌水 发表于 2010-10-31 20:56:01 :
楼主写的很棒，反映了一段历史，也昭示了一个现实问题——环保。楼主说的是北票的矸子山么？
是抚顺西露天矿的矸子山。欢迎凤山凌水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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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原文由 女飞车 发表于 2010-10-16 17:59:59 :
那些检煤人的命运有些凄惨，有些无奈，那是一个时代的故事，矸子山的曾经的“繁荣”，留给人们的是凄凉的回忆，欣赏佳作。
是啊，从建国始，我们就在掠夺性开采各种资源，各种矿、每个油田、很多河流以及人口资源都被无限制的开发，现在我们会慢慢感受到到自然和人口在逐步的报复着我们，如今有些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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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原文由 冰点米兰 发表于 2010-11-11 16:05:06 :
楼主写的很棒，反映了一段历史，也昭示了一个现实问题——环保。欣赏！
环保问题都会说“非我也，兵也！”是迫在眉睫的最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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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原文由 抱月天骄 发表于 2010-11-23 13:04:30 :
好文章。严重欣赏！以前咋没注意楼主大才呀，罪过！
高兴的见到你，天骄夸奖啦。祝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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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原文由 抱月天骄 发表于 2010-11-23 13:04:30 :
好文章。严重欣赏！以前咋没注意楼主大才呀，罪过！
抱月天骄你好，严重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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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原文由 龙翔寰宇 发表于 2010-11-28 7:46:59 :
欣赏。
欢迎龙翔寰宇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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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展总是要有代价的，只是这代价有点太大了！
问候楼主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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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原文由 心灵家园 发表于 2010-11-28 22:16:19 :
是啊，那个年代是燃烧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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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原文由 水清无鱼 发表于 2010-11-28 23:24:59 :
发展总是要有代价的，只是这代价有点太大了！
问候楼主辛苦。
这个代价是很高的，至今还是烟气缭绕，不知何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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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原文由 龙翔寰宇 发表于 2010-11-28 7:46:59 :
欣赏。
龙翔寰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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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也在矿区长大，也曾见证了那年那月那时代，同感。严重欣赏楼主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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