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原创]向苦难的父亲致敬

小时候

我听妈妈讲

爸爸的爸爸

承祖上遗财

家境曾也殷实安康

虽不是地主

但宅园里拴过骡马车

建有七间大瓦房

在糠菜半年粮的穷山沟

餐桌上出现拌荤油的小米饭

却也成为经常

爸爸小时候不爱读书

这倒不是因为他脑子笨

只由于先生的渎职和爸爸的爸爸对他娇生惯养

对私塾先生七年零一冬的

年供柴月供米

莫说吟诗对对秀才文章

爸爸就连自己的姓名

也独立写不上

后来在生产队挣工分时

只会将几个歪歪斜斜的阿拉伯数字

记于家宅后壁熏黑的斑驳土墙

爸爸的爸爸去世后

家道衰落

自幼放任自由惯了的青年人

更加信马由缰

不幸染上恼人的鸦片瘾

先抽没了骡马车

后扎没了大瓦房

留下满身大烟疤

穷的叮当响

最终强制戒掉大烟把命保

感谢八路军和共产党

步入新中国

爸爸的人生谱写新篇章

已近不惑岁

才把亲娶上

全国人民开始大跃进那一年

双目失明的母亲嫁过来

花一般的年龄正值十七岁

生产队那透风漏雨的打更屋

临时作新房

可怜的妈妈涕泣抱怨姥爷姥姥狠心肠

爸爸成家后

生活变了样

苦日子又陆续添了儿子三张嘴

只有爸爸一人扛大梁

生产队里挣工分

秋后一个日工核不上一角钱

五口之家难温饱

树叶苦菜充饥肠

那年月

起早贪黑累坏了爹

缺衣少食忧病了娘

穷家盼儿郎

爸爸妈妈含辛茹苦志气长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

省吃俭用求亲靠友

盖上三间土平房

三个儿子陆续上小学

用黑纸本

吃菜饼子

穿补丁摞补丁衣服进学堂

爸爸夜半醒来乐意看

儿子书桌上昏暗的油灯光

爸爸支持儿子读书

不在口头上

兜里没有钱

着急时将手搓得刷刷地响

春秋下工后去河套挖树墩

到家时月色清辉铺满窗

冬天早晨上山砍柴回

胡子上挂满了白白的霜

劈柴卖钱供儿郎

累中有乐

苦也不讲

爸爸后半生有三大嗜好

烧酒旱烟和红茶

干活累了烫一杯邻村酿制的烧酒

心里闷了点燃一袋旱烟

即使吃完稀粥

也要用廉价的红茶末沏上一壶水

再难的事心中自有计量

妈妈既疼爸爸又疼钱

却闭不上唠叨嘴

我后半夜醒来

常听爸爸不愿戒酒戒茶而与妈妈打嘴仗

一九八三年的秋天

苦命的爸爸病来乘风去

全家泪成行

长叹吉人天不相

我托人从“喀左北大”转进县城沐浴古塔灵光

苦读一年出人意料地走进“朝阳黄埔”

毕业后赤心从教已达十九载

躬耕园圃播洒春晖点亮烛光

为酬父愿守法敬业兴家孝母

至今胸有朝阳

伏惟尚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