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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2012/2/3 0: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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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出国那年秋天,我去市花鸟市场买鸟放生。
放生时必须选在立秋前后几天，如果在白露节气來临时，有一些候鸟是不能放生的，它们己没有能力南迁了，而在东北的冬天，在野外它们只能冻饿而死。所以，放生鸟多选择夲地的留鸟，如麻雀、燕雀、黄金翅、三道眉草鹀等等，名贵的阿兰、叫天子、云雀等百灵科，卖主要价太高，同时，它们多是从小就由人工喂养大的，已不具备在野外的生存能力了。
我挑选了40多只留鸟，卖主又送了几只，我把它们集中在一只大笼子里，放到高处，抽开笼门，它们蜂涌而出，忽喇喇地乱叫着冲向蓝天，我拎回笼子，向卖主付款。他说，看你是个行家，能叫出这么多鸟名，如果想养鸟，还可送我一只鸟，他指着另一个大笼子，里边是乱噪噪的杂鸟，是准备卖给烧烤店的。
我俯身观察一会儿，突然，眼前一亮，我的目光落在一只画眉身上。它蜷缩在一角，目光暗淡，到了立秋，仍在换毛，与群鸟杂置一笼，汚秽不堪，羽毛乱蓬蓬地沾滿沙土和鸟粪，象一只落汤鸡，但这是一只真正的“三黃”，黄眼、黄嘴、黄腿，属于画眉鸟中的上品。产地在江南江苏和浙江一带，我便指向它，卖主笑了，“这是废鸟了，失口了。”我暗忖，卖主只认钱，大概不太识货。古代陈均曾撰《画眉笔谈》“雄鸟最善鸣，尤嗜斗，居山中必独居一地，不使他雄飞过，过则力斗。”
世界上最美的歌声是鸟的鸣啭，而鸟中歌王首推画眉，而“三黄”又是画眉中的上品，技压群芳，歌声婉转嘹亮奔放，出生地处江南水乡，得天地灵气，自成风韵。但它由于善鸣，且天生羞怯，一旦有同类同性鸟邻近高唱，自知不能匹敌，从此失口，一生都不会再开口了。
于是，我向卖主买了一个刷了亮油的竹笼，在笼里面又挂上景德镇产的食罐、水罐和枕形软食罐，这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细瓷质地精良的瓷器。我又买了藏蓝色纯棉的新笼罩，当我伸手抓它换笼时，它似乎对我怀有敌意，虽然仍不出声，但啗我手背时，黄喙却是恶狠狠的用力。
回家后，我先给它调好水温，将鸟笼放置水盆中，让它洗澡。我在旁边观察它，它先用嘴试探水的温度，但忘不了在偷看我的举动，在似乎确信我的诚意后，开始从金刚砂的栖杠上跳到水里，尽情地抖搂羽毛，欢快地翻滾洗浴，不一会儿，水盆表面飘浮一层溅下的碎羽和赃物，我便又给它换上一盆淸水，当我用手试探水温时，它己经开始对我产生信任感了，不再啗我手，不再躲避，然后轻捷而熟炼地地跃入水中，再次舒服地洗浴.。
洗完后，它跳回栖杠上，梳理羽毛。我撩下笼罩一半，让它接受下午西斜的阳光沐浴，它张开翅膀，眯着眼，张着嘴，显得非常愜意。根据经验，我己观察到这是一只雄性的“原毛”画眉，它们的年龄分为四种：“窝雏”、“原毛”、“齐毛”、“老毛”，窝雏是尚未离窠就被人捕捉的，再被人亲手喂大，所以从來不怕人，长大后还可叫远回笼，对人亲和，但没拾到大自然中天然鸟的歌韵，歌声短促而単调，显得气韵不足。原毛是离窠后被人网捉的，不太怕人，已经拾到野外鸟的歌韵了。齐毛是离窠后再换过一次羽的鸟，俗称“过山枝”。而老毛则是在野外生活两年以上的成年鸟了，歌声婉转多变，委婉动听，但极怕人，如果当作笼鸟，则炸笼，头破血流，轻易不唱了。
画眉鸟的成色是极有讲究的，除了歌声圆润而激昂外，对姿态要求是：不趴底、不钻栖杠、不横窜杠、不仰头；鸣唱时抓栖杠有力，身体竖直，尾勾杠，雄姿英发，目光清澈有神。古代皇宫御养画眉口诀是：“身似葫芦尾似琴，颈如削竹嘴如钉。再加一对牛筋腿，一笼打尽九笼赢。”
它晒干羽毛后，站在杠上，目光机敏地扫视新环境和新主人也就是我。假如今天没遇上我，大概今晚它可能成为烧烤食客盘中美味了。它哪里会想到，我不但捡回它的生命，还会在翌年的春暖花开时节，唤回它的歌声，让它一鸣惊人，一鸟入林，百鸟噤声.。
当晚，我乘着月色，去城边草丛间捉油葫芦和蝼蛄，这些昆虫夜晚趋光，只要在灯光下就能捉到。为了使叫落了的画眉恢复元气，必须用这类昆虫喂鸟，性阴袪火。在喂时，一定要把昆虫口器揑碎后才能让它啄食，还不能揑死，画眉性情高贵而刚烈，如果喂它死去的昆虫，它宁可挨饿也不会去吃的。
第二天凌晨，我拎着蒙着笼罩的鸟笼，到东山梁顶果树园里去遛鸟。步伐要迈得均匀，随着步伐前后晃动鸟笼。到了梁顶，果园里静静的，草丛中昆虫在低鸣，果树上有鸟在鸣唱，更显幽静。我把鸟笼放在湿漉漉的草丛上，让它搭露水。据说红、蓝点颏换羽期搭露水，可以让其羽毛鮮亮有光泽。我在附近寻找“马蛇子”，据说用马蛇子饲喂落口画眉效果更好。
此时，我们企业已租赁给个人了。时间紧，还要比原來的工厂提前半小时上班，我虽在管理层面，但充其量是打工者，有时还要夜间干活，不能提报酬，所有文字材料都要夜间來写，平时不能乱说话，好像和眼前这只画眉差不多。所以，每天早晨，我只能遛它一小时，然后急匆匆去上斑。
半个月过去了，画眉已经换上新的红褐色羽毛，面容一新，越发美丽了，头形是前窄后宽的蛇头形，两条雪亮的细细白眉直伸脑后，如横流雪溪，丝缕绕丘，眉梢尖挺上翘，活脱脱美女蛾眉之姿。
但它似乎仍在等待着，始终不开口。
转眼之 间，已到处暑时节，一天深夜，我在灯下写材料，鸟笼放在客厅中间，忽听笼内发出细微的动静，断断、续续，似一种悲叹，又似一种愁怨，我撂下笔，惊喜地轻轻走近鸟笼，谁知那种叹息立刻消失了 。
窗外月光如水，夜晚开始凉起來了。我踱到当院，只听星月交辉的夜空中，雀鸟鸣噪，声传远近，这是最后一群南迁越冬的候鸟在茫茫夜色中的呼唤吧？这是它们夲能的一种感应合唱，呼儿唤女，似乎在提醒和催促不要掉队，尽快赶上集群的队伍一起飞翔，到阳光温暖、绿草如茵的江南家园越冬。
鸟类的迁徙定向至今仍是个难解的疑团，有说磁场定向的、有说天体导航的、有说视觉定向的，但除鹰隼和雁鹤类白昼独往独來外，其余全是夜深集群迁徙。
但我的画眉是南方留鸟，，不属迁徒之列。
[此贴被呼日查于2012-2-3 15:54:2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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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日查 呼日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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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2012/2/5 16:4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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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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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鸟语”诗情画意。读来妙趣横生。好文章得益于热爱生活和感受生活的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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