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短篇小说《中毒》

  • 笨蛋guest83915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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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9/5 18: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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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毒


                                                                    guilin-1985                          

  近日里村子很不太平。尤其是过半夜。乡下人都说,鸡也叫过头遍了,怎么这个狗就一直咬到天亮呢?狗叫是什么动静?狗平时叫,就是“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的叫。过半夜,狗还这么叫吗?狗才不会这么叫?所有的狗都学会了一种声音,“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地怪叫。那是咬鬼呢。很多人以为打麻将的才散场,但很多人认为村子要出大事了。所有狗叫的声音”当当当……当当当……“的似乎压过了风的沙沙声、闷热的大气流流动的声音,蛐蛐和秋虫的各种声音。

  偶尔的一两声高嗓门——

  X你妈的,整死你!再吼?

  像是这个人有病,亦或是孩子一样尖叫!整个后半夜的村子就像蒸腾在笼屉里,黑树、灰房、楼影都跟着狗”当当当……当当当当……“的叫声影影绰绰地舞动,如幽灵一样。人们说,要出事了。会出什么事呢?无非是要死人了。乡村如同一条兴奋狂妄的狗,就这样熬过每一夜。人们实在受不了,就骂狗,喊狗。有的人甚至懒得睁开惺忪的眼睛去理会这一切,恶狠狠地骂,吼——

  比如,狗叫大白。就喊:大白——呛(不准,方言)声着——大白就停了一声。大白其实很懂人语,受村子所有的狗感染,停一声,就又有节奏地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地叫。

  白天在村里边上的麻将馆,人们议论说,夜里听到有人喊叫,有人哭泣。又有人说才不是呢?是人们喊狗,狗就是咬”狂(瞎咬)“。村子的麻将馆多数都设置在路边,玩麻将的人去着方便。张大朋的麻将馆就设置在自己家的楼下。张大朋本是光棍一人,儿子在外地不回来,所以,用乡下话说的不好听点,那就是烂汉子店。并不是说,乡下所有开麻将馆的都是烂汉子店。张大朋烂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不管来玩的和不玩的,他都安排吃饭,吃饭就是煮几斤挂面,弄点大豆腐卤子,但喝起酒来,就有没够的。他那里就经常发生争斗。夏天敞门敞窗的,热气流通都让满屋的人堵住了,那人们也是个玩。开麻将馆必须带着烟酒饮料,张大朋也不例外。张大朋烂到村里人都骂他:不会过,早晚让他过穷了。人家张大朋心里明白,有舍才有得。他时常就给大家分烟,撒放饮料。屋内乌烟瘴气,好人是不去麻将馆的。

  说好人是不去麻将馆的?这话似乎是在骂人?不管城里乡村,遍地都是麻将馆,那里都是坏人?反正,有的村民就说张大朋烂,烂汉子,不务正业,不正常。

  那天,一辆车飞驰而过。多亏有个女人一把把一个孩子掠过来,幸免一死。吓了张大朋一跳!这是在他家门前啊!那天,大白被车撞死,张大朋以为就把事情遮过去了。刚刚缓过神来,却突然在村里上跳过一个老头!直接蹦蹦哒哒……几步一侧歪的来到张大朋跟前,老头叫刘起。刘起一闪身,还很麻利就进了屋。他挤在麻将桌的人空里大吼:缴枪不杀——缴枪不杀——举起手来——举起手来——

  刘起没当过兵,但早年当过民兵,受过训练。张大朋也当过,当然了,他们年龄差不多。只是刘起的大女儿十五岁时被车闯死了。他们没找到车主,草草地埋了女儿。刘起的老婆打那以后就疯了。刘起又当爹又当妈,把儿子养大了,到儿子娶妻抱子,他就老了。而刘起的儿子呢,学了瓦匠手艺,挣了很多钱,就在城里买楼房了,言说是城里的学校教学水平高,为了儿子上学。儿子就很长时间不回来一趟。刘起想儿子就来到村路上,有时候,静静地张嘴站在路上瞅……夕阳像个秃脑壳,在树冠上闪光时,他才挺挺身子,蹦蹦跳跳地迈步。村路边上都是小的刺柏,被园林的护理者修剪的圆圆的脑瓜,刘起也不怕扎,就一侧歪身子,抚摸着,真像儿子的头。那些修剪了的香椿树,矮趴趴的,刘起不去动,就是瞩目,或者仰视……儿子都得仰视啊,他知道那树高啊。儿子不是攀高枝,现在村里人和城里人没什么区别了。他认为那树就是儿媳妇。记得才栽那香椿时,他还闻不管那种味呢。现在好了,适应了。

  村里人都说:不要搭理刘起,和他说话就和你缠上了。实际刘起不疯,刘起见到从前帮助过他的人总是点头哈腰的,或者嘻嘻嘻笑,或者一抱拳,表示好感。对另一种人就不同了,蹦蹦哒哒的,瞪起牛眼睛,很吓人呢。那次把老村长的孙子都瞪哭了,奶奶抱起孙子磨叨:多少辈子的事情了,还记着?有一年,村长私吞了给村民的救济款,被刘起告到公社,不但没整了村长反而自己惹祸上身,村长说他不好好劳动,编筐编篓,抓他蹲了七天黑屋子。

  若是白天,听到一种声音吼,就知道定是刘起了。刘起像教育自己的儿子一样对着路边的小树喊: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立正——稍息——声音尖锐,就像一只猫头鹰从天空飞过,撇下呱呱呱——呱呱呱——的回声……

  他进入麻将馆喊这嗓子人们固然吃惊,但更让人吃惊的还在后面:都不要玩了,派出所的人来了,把钱交出来……

  你说他疯说他傻?他怎么知道耍钱是赌博?是犯法?还报出派出所的名字?

  大家一听派出所,心里立刻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差不多都激灵一下!包括扒眼儿的(方言:卖单的)。屋里的热气就顺着窗户门到处窜,把顶棚插板的塑料都浸透下来一层皮。还好不是冬天,冬天麻将馆更是臭气熏天,烟雾迷人。怎么个迷人法呢?把眼睛像眯了沙子,保着你一夜难入眠,眼睛被烟熏得肿肿的。还好,新村楼房也进步了,搞的什么地热,要是屋里再生个取暖的炉子,那就热闹了。有那个年代,倒是没有什么麻将馆,人想死不就中毒了?对,中毒了,就是煤气中毒。现在,靠街边路边的商店都发财了,也没什么毒可以中,商店带着麻将馆,那麻将馆才挣钱呢,一局下来,至少二十块啊。一天,要几十句。

  那冷丁的一声派出所,比中毒还狠啊!

  倒是,天不最美,这个年头也不给力,农民种出的苞米颗颗萎蔫,株株枯黄。人们除了站墙根唠嗑,就是扑到麻将馆。村路边上三个麻将馆家家满员,人们自己给自己找到原因:庄稼地都旱死了,天也不下雨,你说不玩麻将干啥去?打工去?打工的钱好挣吗?包工头准成吗?算了,今年就这样了,玩一年吧。种地不在乎这一年……

  村路边上三家麻将馆,为什么刘起非得去张大朋家闹。还是有点根由的。究竟什么根由,想他们彼此清楚。他不知道赌博是不学好他能那么喊?你张大朋不是有尿吗?刘起喊完派出所的来了,就瞪着眼,伸手和张大朋要烟。张大朋寻思,我难道怕你不成?但转念一想,大将死在小卒手。也有人给人空里忙碌的张大朋使眼神,这种人得罪不起,就是一盒烟的事,几个子?你光棍汉子楼都住得起,还在乎一盒烟?张大朋去抽屉里拿出一盒长征来,充着刘起瞪圆的眼睛,装出慈善的样子,小声说:拿着,走吧,走吧。张大朋不嫌弃臭臭哄哄的屋里满是苍蝇过滤的人们,倒是嫌弃刘起,心里总认为刘起身上有股老人多年不洗衣服的汗骚味,刘起一进屋时,张大朋就看他,怕他往墙上倚。张大朋的大白刮的墙其实也不是什么好墙了,烟熏火燎的,一片片的发黄的,像烟民的手指头,一片片乌青的,就像被药死的猪的猪皮。

  刘起拿着烟,自己叼在嘴上,蹦蹦跳跳地出来。烟在嘴上也蹦蹦跳跳,很自然,没有人理会他了。烟,也没人给他点上。刘起本来不抽烟的,不点上,他也不去想,只蹦蹦哒哒几下,烟头就在嘴里折断了。他“呸呸”吐了两下。站稳了身,又开始去抚摸刺柏的脑袋。他往后退了退,知道了躲开上下过往的车辆,立直了,喊: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

  他又重复一遍。

  他的那盒长征烟早掉在地上,被车辆碾得不成样子。鸟他妈的长征?

  下午,他又去要长征烟。他和长征烟较上劲了。他仅仅是和长征烟较劲吗?张大朋还是耐着性子给他了。

  刘起蹦蹦跳跳的出来,又和原来一样演示一番。没人搭理他,就听到他的喊声: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

  他什么时候累?他什么时候停止喊话,似乎成了人们所期盼的一种安宁。

  张大朋也是凡人,忍耐度是有限的,第二天,第三天,刘起总去败张大朋的兴,没等张大朋开口,玩麻将的人就说,哄他出去。

  刘起知道好话坏话,他一个高嗓门,还是吓得人们心惊肉跳:缴枪不杀——缴枪不杀——后面说的,让人们的心激灵一下。就是说:派出所的来了——

  待人们回过神,继续玩麻将,便说,别听他吼,疯子。派出所管这事,闲的吧。

  张大朋在众人话语的推动下,和刘起翻了脸,开始推刘起,出去,出去,滚出去,以后不许来。

  刘起身子一晃一晃,给烟,给烟……

  给什么烟?没有!

  长征,长征,我走了两万里了,来要长征,不能白来!

  狗屁,你扎大烟上瘾了吧,天天来要。

  一个趔趄把刘起推出门,刘起以为张大朋要打他,一跳高,就上张大朋的秃头顶拍了一下。张大朋哪吃过这个蔫吧亏?就一伸手,把刘起的脸挠出四道白印子,很快,刘起的脸上就见红了,血滴滴答答往下淌。刘起个子高,把张大朋一下绊倒,把张大朋摁在路边。屋里玩麻将的人,谁不偏向张大朋啊?谁能帮助一个疯子?把刘起拉起时,张大朋脸上都是刘起脸上留下的血。拉起时,张大朋还给了刘起两个大嘴巴子。

  刘起眼冒金星,在路边晃动几下,又站稳了,不去看所有人,还是看着路边的刺柏和被艳阳梳理过的香椿喊:立正——向右看齐——

  人们都摇着头回了麻将馆,这个疯子,可没治了!儿子也不回来管管?半夜想儿子还出来闹?

  是吗?没听见呢?

  刘起家在村子里,你当然没听见。天天狗咬吵吵,就是他闹的。

  那人小声说,张大朋也挺有尿,这么个小个子,怎么给人家挠挂花了?

  玩,玩,不管他们,疯子扎不了刺。

  我看不是,疯子脑子清醒着呢?他老婆疯,他不疯。你是玩麻将太上瘾了,赌博这个事,不是没人管,别看他儿子不管他,知道他被人打挂花,准不让。最不能隔断的是亲情,你听我的,不要中毒太深,收场不玩了。那人的言外之意,是什么呢?

  刘起回到家,洗的流光干净。又蹦蹦跳跳地出来了。先是对着路边的树喊立正,后来就对着路对面的苞米地喊:苞米中毒了——苞米中毒了——

张大鹏几天都早早地开门,可再没有一个人去玩了。他倚在楼角,觉得手腕上被人攥过的青印记还没消除,像是烙印上的,青青的如同一片毒瘤还很痛。就长叹一声,这辈子除了在那年的黑屋子用小绳抽过刘起,再哪去过那种地方啊……

他茫然地看着刘起,再就茫然地看着对面的庄稼地,也嘻嘻嘻笑着,跟着刘起蹦蹦跳跳,喊:苞米中毒了——苞米中毒了——

  奇怪的事情出现了,人们上山时,发现张家的祖坟开裂了很大的口子,就议论纷纷,要收人了!要收人了……

秋天刚进,人们该上山收割苞米秧子了。
  
  • 云中飞龙
  • 发表于:2013/9/6 7:13:28
  • 来自:辽宁
  1. 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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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利州隐士
  • 发表于:2013/10/25 16:2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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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板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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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富有地域特色,人物形象鲜明,有一些现实魔幻主义的风格,但私下认为没有运用得恰到好处,也许受贾平凹《秦腔》的影响。窃以为现实魔幻主义的精髓在于有一条“魔”线贯穿于小说的始终,在于人物思想清醒行为却不伦不类。另外,文章的主题应该再深刻一些。不当之处,敬请谅解。希望我们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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