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原创】龙爪槐下的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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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3/11/29 9:3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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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爪槐下的老屋



走过多个地方,换过多次房子,不论住在哪儿,都没有住在龙爪槐下的老屋,安生踏实,幸福快乐。冥冥之中,仿佛只有那里,才是我的家。

   老屋,属于兵荒马乱年代建造的那种草屋。人字屋脊,苇草苫顶,卵石砌基,黄泥抹面,墙垛肥大,窗户瘦小。一架棒槌似的烟筒,砌在房外。远远一看,就像一只欢蹦的松鼠,高翘着尾巴,在龙爪槐下觅食。

   顶着岁月的凄风苦雨,冒着时令的酷暑严寒,枕着时代变迁的韵律,怀着向往美好的梦想,老屋乜着眼,弓着腰,已亦步亦趋地走过百年沧桑历程。几代家人的酸甜苦辣,庶几人生的悲欢离合,多少国运的喜怒哀乐……都在老屋的心中一一珍藏。如果把老屋比喻成一块玉,那么,一圈土墙就给老屋匡成了一个“国”。我在这国度出生,又从这国度长大。是这个国,风来她挡,雨来她遮,雪来她吞,雾来她破,才使我懵懂的童年储存太多的温馨和快乐,才让我欢快的少年拥有无尽的梦想和希望,也令我无忧的青春尽享无限的阳光和雨露。老屋,是我祖辈生活的地方,是我人生起步的摇篮,也是我神牵梦绕的家园。老屋储满了故事,宛若家里的电视,一旦打开,每个频道,都有赏心悦目源源不断地流出,让你百读不厌,越品味越浓。

   红日衔山落,蓝天归鸟忙。橘黄的夕阳下,高高的龙爪槐就像一把硕大的绿伞,把趴塌塌的老屋遮得只露出了影影绰绰的身形。老屋,宛如一位耆宿,头朝落日,脚盖绿茵,心安神定地睡着了。许是太累了,我的老屋!

   墙边的花草少了蜂喧,树上的绿叶没了掌声,一向淘气儿的风儿,也不知知趣似的跑到了哪里?只有一些叫不出名儿的鸟儿,躲在垂柳依依的叶缝里,弯着长喙,梳理着羽毛,很安详,没有歌唱。黑黑的喜鹊窝,从高高龙爪槐密实的枝桠间,隐隐透出半个脸来。枝条横七竖八,一团嘈乱,看上去像是很久没有主人住过了,俨然成了空巢。往日,一向嬉戏枝头喳喳欢叫的喜鹊,去了哪里?莫非他们也嫌老屋老了搬入了新家?太静了,这一切,亦如我此时的心情。

   柴扉虚掩着,向人渗出丝丝凉意。轻轻附去,潮湿冰凉的感觉,犹如锋利的针尖猛然刺入了手心,让人不禁连连打颤。透过枝条的缝隙,朝里望去,满园肃穆的荒草,默默地诉说着荒凉。自从母亲走后,老屋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地闲荒草生,房空鼠成精。是啊,这长期没有人烟的院子又怎能不荒芜!老屋还睡着,侧耳谛听,似有隐隐的鼾声。围着门口,徘徊了许久,我不肯轻率走进,唯恐一步迈重,都会惊醒老人的梦啊!

   老屋的门,紧锁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头,成了与老屋一年四季紧密厮守的哨兵。那座一向体温炙热的烟筒,还热吗?我真想像儿时一样,一头扑过去,把她紧紧抱住,让她,再一次温暖我疲惫而寒冷的身心。可她冰凉的身躯啊,让我稍稍一触,就不得不赶紧缩手回来,又怎敢去抱呀!屋里不烧火,屋外不冒烟。这烟筒怎会热呢!以往,同样是这样的时分,老屋可不是这样的景致,烟筒也不是这种情形啊!

   那时,我还幼小。在外野了一天,骑着一根柳条大马,灰头土脸地回来,总会远远听到来自老屋门前的呼唤:三……,吃饭啦!特别是那个“三”字,就像天上飞机飞过拉出的白线,飘逸绵长,附带着亲切,让我一听,就知是母亲在唤我。循着声音,赶紧打马加鞭,燕子似的掠过一道石墙,却见母亲扎着蓝底白花的围裙早已东张西望地等在了门口,一脸焦急。见我一露头,焦急立刻隐退了,浮上了一层笑容。看我跟不知打了多少个滚儿的土驴子一样,灰腔土脸的,母亲就禁不住噗哧一声笑了,一把把我揽在怀里,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不忘嗔怪:“都啥时了,也没个家!”

   夕阳下,尘土,沸沸扬扬的,萤火虫一样在空中飞舞;幸福,蹦蹦达达的,小兔似的在心头跳跃。随着母亲手臂的一起一落,好似有一股股玉米饼子的清香,也伴着飞扬的尘土时淡时浓地飘起。肚里的馋虫,似乎早已嗅到了这香味,咕噜、咕噜地叫起来。募地,突然感觉饿了。扭过脸,透过柴门朝老屋望去,却见门口腾腾的热气,就像水面泛起的水花,扩着圈儿,向我的鼻翼一波儿连一波儿地涌来。呵!原来玉米饼子的清香,是来自老屋。突然,一把挣脱母亲,飞也似的循着香气跑去。一盖帘金黄的玉米饼子,吐着热气,露着笑容,早已恭候在炕头了。信手抄起一个,咬进嘴里,喧腾藤,肉乎乎,香喷喷,吧唧吧唧几口咽下,真是爽口啊!而今,这一切,伴着没了母亲,都跟着没了,只成了永恒的记忆。

   围着老屋,宛如孩子扯着母亲的衣襟,我绕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屋顶的苫草历经多年雨水的冲刷,已不见一丝光泽,且越发显得乌黑,部分地方以至于腐烂成泥,导致野草丛生。那密集的野草,似乎早已把房顶当成了自己的家园,偷偷地过起了悠闲的日子。黄泥摸就的墙皮,因年久失修,已成张脱落,看上去斑斑驳驳,犹如人体,剜去了一块块好肉,露出了道道“白骨”。木制的窗棂已经发糟,泛起了密麻麻一层毛茬儿。用手一摸,拉拉叉叉,黑黑的木屑沾满了手指。母亲以前糊就的整张窗纸,已被风雨撕扯得大窟窿小眼子,露出了道道窗格。一片片残存其上的纸片,早已失去了光洁,变得蜡黄。尽管如此,可那一片片纸片,依然死死地依附在窗格上,一如手扯母亲的衣襟,死活不肯离去。风一吹,上下摇曳着,发出忽嗒忽嗒的声响,就像病人,倒在床上打着哎哟。老屋,看来真的老了。

   屋门的钥匙被母亲放在哪了?是门耳朵边窗台上的砖头下?还是鸡窝口石头上的鞋廊里?抑或是猪圈棚上那个半拉坛子中?我翻遍了所有记忆,仍没找到。低头一摸裤带,却被母亲早已挂在了腰间。唉,这记性!

   老屋空空的,满炕灰尘,一摸没有一丝儿热气儿。我抄起仿佛还带着母亲隐隐体温的笤帚,胡乱地扫了扫,委在一隅,呆呆地望起了老屋。父亲生前用过的烟袋和那只结满油腻的皮烟口袋还挂在墙上,仿佛正透着严厉的目光盯着我。母亲一向当做宝贝被我不止一次偷偷打开的那口枣红木柜,依然静静地立在北墙边。那里还有母亲留藏的清香的苹果捂透的酸梨和馋人的糖块吗?我顺着柜盖缝隙闻去,没有果香,倒是一股捂巴味撞得鼻子直
动,让人不禁连连后退。以前,这柜子可不是这样的味道,那是满柜诱人的清香啊!

   
那时,每当院角那树上的酸梨下了树,母亲就把它储在柜里。因为那酸梨刚下树时,看着焦青,就像铁蛋子。人一吃,咬一口梆硬死酸,咬两口,不把牙硌掉,也得把腮帮子咧歪,所以,大人不得意,小孩不稀罕。母亲说,坏人变好靠改造,酸梨好吃得靠捂。别看它现在硬了吧唧,酸了咣汤,没人得意,要是捂透了,面酸面酸,心甜心甜,就像香瓜,好吃着呢!母亲绘声绘色的描绘,就像我们真正吃到了那捂透的酸梨,个个馋得直咽吐泯!

   时间久了,我们把这酸梨早已忘在了脑后。可临到了年根儿,冷不丁一进屋,却多了一股清香味,直打鼻子,且越嗅越浓,袅袅不绝。我们以为家里又多了好吃的,便满屋子瞎翻倒。最后,循着香味,凑到柜边一闻,啊,原来源源不断的香气儿在这儿!馋得我们房顶燕子饿了似的扯着嗓子喳喳,我要好吃的,我也要好吃的!

   母亲看着我们一个个馋猴似的大眼瞪着小眼,便佯装神秘兮兮地,你们都闭上眼,等着,妈给你们变好吃的!母亲见我们确实都闭实了双眼,她这才猫着腰蹑手蹑脚地绕过我们身后,悄无声地把藏在柜上冒盒下的钥匙取出来。在闭眼中,只听哗啦一声,我猜那一准是母亲打开柜锁的响声。随着吱地一声柜盖掀起,满柜的梨香,就同清晨刚刚打开鸡窝门的一窝鸡扑棱着翅膀一窝蜂似地向外蹿,撞得你不躲都不行,想不睁开眼都控制不住。此时,我们一个个就同泡在蜜罐里,丛里到外都觉甜呀!等母亲把那蛋黄一样的酸梨一一放在了我们举在空中的手心,锁好了柜子,藏好了钥匙,才让我们睁开眼睛。母亲自以为这戏法变得很神秘,其实,她这神秘的一切都在我的眼中,因为我眯着眼呢!因此,背着母亲,我还真没少偷吃那香瓜一样鲜亮一咬甜酸稀面汁液横飞四溢溅了一脸馨香的酸梨。以至于现在吧嗒吧嗒嘴儿,袅袅的余香仿佛犹在唇边缭绕。

   月光悄悄地爬满了土炕。已经好久没有睡过这通着地气的火炕了,我真想睡个安稳觉。刚一闭眼,西屋“咣当”一声,把我弄得一激灵,不得不欠起身坐了起来,想把这响动听个明白?侧耳听去,响动却没了。再倒下,又是“咣当”一声。我只好下地,悄悄走到西屋门口,看看究竟是什么再“闹妖”。在西屋口,我静静地听了好一阵,却一点儿响动也没有。我刚转过身,身后却又是一声“咣当”。就像有一双眼睛在我的背后偷偷盯着我。

   猛然打亮灯,却见一道黑影,噌的一下,咪咪叫着,顺着窗眼儿一溜烟儿窜出了窗外。寻踪看去,原来是一只山狸子。山猫吃耗子,莫非这屋里的老鼠太多了?不然,山狸子怎会钻到屋里来!人闲肚里空,屋闲鼠成精。还是这老化说得准呀!看来,这老屋不拆,也得好好改造一番了。

   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站在龙爪槐下,我正合计着怎样改造老屋,不知啥时,表弟却意外站在了我身后。

   三哥,这新农村改造,街街铺上了油板路,家家盖起了小洋楼,全村就剩下你家一户破草房了,看着真害眼,你也拆它吧,盖一座高楼,该有多阔气!

   什么?盖楼,那可不行!老屋是我的根呀,拆了它,我不就等于没根了吗?再说,表弟,你可不知我家住的就是高楼,那是二十来层,高吧?可住着却没有这草屋浑身舒坦。你猜为啥?那是因为它不接地气,整天屋里干巴巴的,尽管一直添加增水设备,可吐出的痰还是硬蛋子,要是哪一口上不来,还不得把人噎死!还是这连着地气的老屋好呀!我还指望着它当我退休后隐居的别墅呢!

   表弟浅浅一笑,走了,摆出一副不屑一听盛气凌人的架势,好似我有多不识时务。

   望着表弟的背影,我想,一个人,不管有钱没钱,也不管身居多高显赫官位,总不能忘记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的老祖宗。

   老屋,是祖宗给我留下的,是我的根,我犹如她身上长出的一片叶,不管是鲜亮,还是暗淡,也不论老屋在别人眼中多害眼,它都是我不可或缺的根!所以,我无权把它拆掉翻新,我只想留着它,就同留着一个念想。

   老屋与我,一如母子情长,脐带相牵;我与老屋,又如父子恩深,一脉相承。因此,不论走在哪儿,我都一直走不出老屋的身影。老屋是根啊,今生今世,永远忘却不了的只有这座老屋!

  
  • 心灵家园
  • 发表于:2013/11/29 13:56:54
  • 来自: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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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絮絮飘兄文章,赞!

老屋,是祖宗给我留下的,是我的根,我犹如她身上长出的一片叶,不管是鲜亮,还是暗淡,也不论老屋在别人眼中多害眼,它都是我不可或缺的根!所以,我无权把它拆掉翻新,我只想留着它,就同留着一个念想。”说得好。

去年老家的邻居捎信儿来,说我们老家的房子被雨水淋坏了,最好回去修补一下,老爸说孩子们都忙,谁回去修整呢,不如就送给邻居吧。结果就这一句话,邻居就找人给弟弟打电话,商议大礼拜回去写个手续将老屋赠与的事儿。弟弟和我们姐几个商量,问谁有想法?都同意就按老爸说的办。结果我们姐弟五个商议的结果就是:老屋可以不修,但必须在那放着,因为我们都在老屋出生、长大、度过快乐的童年,它是我们的根,不能失去,哪怕只留作念想。而且,一提到要送给别人,老屋将被人拆除扩充院落,我们姐弟几个都热泪盈眶,难以割舍。唉,挥之不去的浓浓的老屋情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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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月光
  • 发表于:2013/11/29 15:17:52
  • 来自: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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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老兄美文,问好!!

老屋,割舍不掉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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