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原创】 母爱不会离开

  • 佳期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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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14/3/7 16:42:45
  • 来自: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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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常去云婶子家玩儿,常看见云婶子的手红一块肿一块的。问她疼不?她说没事儿习惯了。问她怎麽不小心点儿?她说她看不见,已经很小心了。当时我很纳闷儿,云婶子的眼睛大大的亮亮的,怎麽会什么都看不见呢?她喂小不点儿二国子吃白面糊糊时,也和别人不一样。云婶子先是把糊糊用一根筷子抿一点在自己嘴里,然后两手捧起二国子象粘豆包一样的小脑袋,用嘴唇触到二国子的小嘴儿,再用舌尖儿把糊糊舔进二国子的嘴里。二国子就手蹬脚刨地咽下去,就不哭了。有时二国子乱动,喂到脸上或是鼻子上,云婶子也不知道,即使有时知道了,也擦不干净。看来云婶子是真的看不见。那她手上的红肿和水泡一定是沏糊糊时开水烫到的啦!但她似乎很有耐心,即使这样,她也不厌其烦不畏艰难地重复去做!
      云婶子的女儿秀风儿是我的玩伴。她告诉我说,她妈妈的眼睛是小时候发高烧哭了三天三夜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秀风还说她妈妈的手很巧,还会做衣服,就是每件衣服要做好多遍,缝了又拆,拆了又缝。她妈妈的手指都扎得不敢回弯儿了。难怪每次看见秀凤儿新穿的花布小褂子,到处都是斑斑点点的小血渍。
      有一次,我还拉着秀凤儿的手去找云婶子亲自问过。云婶子曾笑呵呵地说∶是啊,是我做的,你看看我的手,就知道你凤姐姐没有撒谎啦!”我一看,吓了一跳。云婶子的手上那密密麻麻的小针眼儿,还带着干红的血伽,用手一摸,云婶子就一激愣,好像很疼的样子,但她的眼角眉梢儿都是笑,脸上根本就找不到一丝被针扎伤后那“千疮百孔”的痛。
      现在想想,这就是云婶子的特殊母爱吧!为了孩子,不管付出比正常人多多少倍的辛苦和努力,云婶子也是不顾一切地尽她最大的努力,做到她认为的最好。不需要轰轰烈烈,不需要惊天动地,平凡而伟大,无私而深远……
      云婶子养大了秀凤儿,养大了大国。还要把她那病恹恹的老儿子拉扯大,付出多少艰辛和努力,只有她自己知道。但这些云婶子都不怕,她最怕的是二国子出生时就先天不足,生怕哪一天稍不留神儿,二国子就没了……
      二国子十岁生日那天,云婶子去学校接他。听见了有孩子跑出来的声音,云婶子快走了几步,脚下一个不稳,便摔在了马路中间。
      二国子一路泪水。进屋就把书包仍在炕上,象猴子一样爬上了门前的大杨树。叮叮当当一阵子,用菜刀砍下了许多顺直的树杈儿。滑下树,他认真地挑选了一根又轻巧又无疤痕的侧枝。用菜刀刮掉树皮,比一比在和自己个子差不多处截断。用细布条儿将整根儿棍子缠绕起来,又在木棍的一头儿缠了一层薄薄的海绵。他摸了摸,又试了试。然后自言自语地说∶“这回行了,不磨手了,我妈拿着它该不会再摔跤了!”
      做好了这根拐棍儿,二国子兴奋得满脸通红,满头大汗。
      云婶子接过拐棍,又心疼又高兴∶“我老儿子最聪明了,有了这根拐棍,往后妈就算是有眼睛了!”云婶子说着话,习惯性地去摸二国子的头,心里一惊!老儿子烧得快冒火了!云婶子这才反应过来——二国子犯病了!云婶子慌忙向东院昌叔家跑去。
      “他昌叔,麻烦你快去帮我找一下大国和他爸,二国子又犯病了!”
      “嫂子,你别急,先回去看着二国子,我马上回来!”昌叔扔下手里的活计,边跑边说。
       云婶子跟头把式地回到家,听不见二国子的声音,喊了几声也没动静,便哭了起来∶“二国子,妈的老儿子你在哪儿呀?……你答应妈一声啊……”云婶子连哭带喊地又寻到了屋门外。脚下一绊摔了个大马趴。二国子就倒在她的脚下。云婶子摸爬着找到了二国子的头,摸到了二国子脸上粘粘的腥乎乎的液体,此时的二国子已气若游丝了。
       “二国子——二国子!你醒醒——你醒醒……你看看妈——”云婶子抱着二国子的头,拼命的喊着……
        邻居们都来了,大家七嘴八舌地也没个主意。
        大国很快回来了,把二国子背起来上了拖拉机,直奔医院……
        云婶子象失了魂似的堆在地上,人们怎麽劝说她也不出声,只是一味地流眼泪。两手无力地搭在腿上。她的无助,她的无可奈何,此时都化作心头上的滂沱大雨,由不见天日的双眼飞瀑而下,她想将整个无用的身躯用这雨水湮没、湮没……
       二国子在医院呆了三天,经检查说是先天性“羊角风。”建议去省城大医院做细致的检查,以免后患。但看着二国子好转很快,也就把大夫的话放在了一边。
       虽说看着没事,但二国子出院后更加的弱不经风了。整个人面黄肌瘦。继而也就辍学了。云婶子没别的办法,辍学就辍学吧,只要她的老儿子平安无事就行了。
       从此,二国子就象云婶子的眼睛一样,形影不离。又象云婶子的拐棍一样,攥在手里,云婶子心里才有底。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云婶子照顾着家人的一日三餐和洗洗涮涮,也更仔细的关照二国子。感动着周围的人们。但却怎麽也感动不了病魔这个老鬼,它总是趁人们稍一疏忽的时候乘虚而入。二国子体内的“羊角风”招引来众多的白细胞,把红细胞吃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后断定为“白血病。”把个二国子折磨得四肢无力,气息奄奄。而那年他才十八岁!
       那个暑假,我和母亲去看他时,他对我的母亲说∶“二娘,记得我小时候在你们家吃过的那顿饺子,特别香。现在还好想、好想呢!”
       回到家,母亲便火急火燎地张罗包饺子。还一直催促我说∶“梅子,快帮我包,一会儿熟了,你给二国子送一碗去,你云婶子不会包饺子。那孩子怪可怜的,现在就想吃这口……”
       我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进了云婶子家的大门,喊了一声∶“云婶子——”
       “唉——,是谁呀?”云婶子的声音还像年轻时那样清脆。
       “是我,三梅子。”说着话,我已经进了屋。“我妈说让二国子先尝尝,刚煮出来的饺子,还热着呢!”
       “你妈总是想的那么周到。”云婶子客气着。从炕里边往外挪着,只见她的皱眉处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低语一句∶“饺子。”
       我把饺子放在了炕上,转身到碗柜里找来筷子和醋。
       二国子躺在炕上,有气无力地对我说∶“三姐,你坐——”
       “不用,我不累。”我边说话边在小碗里倒好醋,又夹了两个饺子放在小碗里,把筷子递给了二国子。 
       二国子的手已经干巴得象枯树枝一样了。他费力地抓住我递过去的筷子,颤抖着把饺子夹起来一个,慢慢地向云婶子的嘴边送过去∶“妈——,您先吃一个!”
       云婶子伸手去摸二国子举过来的饺子,同时张开嘴,舌头伸得老长,把饺子整个咬进嘴里。边嚼边说∶“真香,二国,来,妈喂你。——三梅子,你坐啊。”
       云婶子又往前挪了挪,伸手摸了过来。我把装着饺子的大腕往前推了推,把云婶子的手拉过来,让她摸到碗边儿。云婶子不用筷子,伸手摸到饺子,捏住一个,我把盛醋的小婉儿放进云婶子的另一只手。云婶子捏着饺子胡乱地沾了一点醋,就去找二国子的嘴。二国子的头已经没有力气抬起来了。像小时候一样,他等着云婶子摸到他的脸,找到他的嘴,他就乖乖的把嘴张开,云婶子把饺子放进二国子的嘴里。二国子嚼着,说着香,眼里的泪也随之流了下来。他嚼得很慢,还没等咽下去,云婶子的另一个饺子又到了,他又赶紧张嘴。他使劲的吃着。尽管那泪在汩汩地流着,但声音是笑的∶“妈……等我好了,也给你包……这么好吃的……饺子!”
       二国子吃着,笑着,说着,流着泪……
       我看不下去了。赶紧说∶“你慢慢吃,我一会儿再来看你。”说着便大步迈出了屋门。泪就下来了。根本就没听清云婶子后边说了什么话。可亲的云婶子,可怜的二国子,可敬的母子情!
       过了晌午,我去云婶子家拿碗时,看见云婶子还是坐在那儿没动地儿。抓着二国子的手,怜爱地抚摸着。二国子的脸上和枕头上,凝固着许多醋点子和油污。碗筷儿在一边歪着。吃剩下的饺子在碗里粘成一坨。云婶子那满脸的愁容似乎能拧出水来。二国子的嘴干干的起了皮。我说∶“二国,喝口水吧!”二国子嘴里说着不渴,但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已经渴的快冒烟了。我拿来水。云婶子执意要亲自喂二国子喝。尽管她把二国子周起来很是费劲,尽管她把水洒得到处都是,尽管她什么都看不见…… 二国子喝了几口水,呛得咳了一阵,又被云婶子舒不舒服地扶着躺下。此时的二国子已气喘吁吁了,满头大汗。云婶子也喘着粗气。但她就是不让别人帮忙。也许云婶子想尽可能地给儿子她可能给的一切吧。但她只有这点本事,她也尽可能地让这点本事发挥到淋漓尽致!这样,也许她的心才会好过一点吧!
       稍事休息,云婶子伸手摸了摸二国子的脸,疼惜地说∶“儿子,困了吧?你睡会儿,妈跟你三姐唠会嗑儿。”
       “妈—— 我不困,你们说吧,我乐意听你们唠嗑儿。”二国子眨巴几下干皱的眼皮,眼光一直没离开云婶子。好象稍一离开,云婶子就会不见了似的……
       “梅子,过了这个暑假,你该毕业了吧?”云婶子转过头跟我搭话。但拉着二国子的手始终没撒开。就象三岁的孩童被妈妈牵着手上街一样,生怕一松手,孩子就会跑得无影无踪似的。此时云婶子的手就是她的眼睛。
       “三姐,——你看我妈,还像年轻时一样漂亮!——你说是不是?”二国子依恋地欣赏着他的母亲,发表着他心中美丽的妈妈。
       我说∶“是啊,云婶子就是不见老!”
       “唉—— 我就是太没用了,要是摊上个有用的妈,也不至于现在……”云婶子说着说着就从塌陷的眼窝儿里涌出泪来。
       “妈—— 你别这样!”二国子赶紧劝说着。“我觉得谁的妈,也没有我妈好!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妈了。下辈子我还给您当儿子,吃您做的饭…… 穿您亲手缝的衣服…… 您可别不要我呀?!”二国子无尽留恋地诉说着心底的话。眼神里却充满了诸多的无奈和悲怆。一连串的话累的二国子急促地喘息着,凹陷无神的眼里滚出了浑浊的泪…… 
       此情此景,任谁见了,都会为之动容,陪着心酸。我不会劝人,此时就更语塞。好在云婶子看不见我的无措。我忙打个岔∶“凤姐这几天又回来了吗?我有段时间没见着她了。”
       云婶子听我问起她已经出嫁的女儿,乌云翻卷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晴光∶“她呀?回来也呆不了多大一会儿,前儿还回来了呢,给二国子买了点水果,放下就走了,也不知道她一天天地都忙啥呢?…… ”云婶子半嗔半爱地唠叨几句,那丝晴朗很快又被愁云掩盖了。她低下头,用耳朵侧对着我,似乎她的耳朵就是她的眼睛,她在很有礼貌地看着我……
       说话间,在县城打工的大国回来了,云婶子便下地去做饭。二国子趁机叫住大国∶“哥——  我很难受,怕是不行了……  你去把姐接回来吧……  我想看看她……  ”大国使劲地点这头,咬着嘴唇,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那天下午,明叔很晚才回来。他去集市卖小米了,小米不好卖。他是求着卖肉的老板,把小米折了半价才换回了二斤肉。晚上,云婶子平生第一次亲手给全家人包了一顿饺子。把已出嫁的秀凤儿也叫了回来,那顿饭半夜十一点多才吃上。饺子是云婶子一个人包的,她不让人插手。听说煮熟后都成了片汤。只有秀凤儿偷偷包的那几个没煮坏,而这几个没煮坏的饺子,秀凤儿就悄悄地盛在了云婶子的碗里端了上去。云婶子边吃边说∶“老儿子,看妈给你们包的饺子,也有不少成个儿的!快吃,看香不香?”
       二国子还没吃,就使劲地说着∶“香,香,我妈包的饺子……最香了!”一家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说,只有云婶子碗里的饺子有囫囵个儿的。
       吃了那顿团圆饭后,二国子就再也吃任何东西,水也不喝了。一家人守了两天一夜,最后。二国子紧紧地抓着云婶子的手说∶“妈……  谢谢您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这份情我来世再报……  ”说着话便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云婶子的手。云婶子的眼里干干的,没掉一滴眼泪。也许是之前流干了吧。云婶子有条不紊地给二国子换好她亲手缝制的衣服和袜子,又亲手给二国子擦了脸,还抹了许多雪花膏。然后,两手在二国子的脸上摸了许久,才说∶“送他走吧……  我老儿子享福去了……  ”
       天地间,也许只有母爱才会这样,无论自己的儿女状况如何,或是身在何地,母爱深深,念念在心的执着,永远都不会离开,爱也不会枯竭……
       在别人眼里,也许很快就会把二国子淡忘了,但云婶子从那以后很少说话,只是那根细细的和十岁的二国子一样高的拐棍儿,就再也没离开过她的手。在云婶子的世界里,没有区分白天和黑夜的眼睛。那根拐棍儿就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住着二国子,二国子的灵魂就在那根拐棍儿里……

     〔写在三八妇女节前夕,为艰辛的母爱投一票〕
  
  • 雪花
  • 发表于:2014/4/12 15:41:09
  • 来自:辽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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