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
往常一样,下午小店门口有坐满闲溜达的老太太和好玩的大婶。今天不凑手,她们没有玩扑克,坐在那里唠上了嗑。我仍像以前一样,打开电脑看看新闻什么的,顺便照应一下买东西的顾客。
不知是谁指着门前的榆树说,看着榆钱都要能吃了,树太高不好够,方便的话捋几把贴几个饽饽吃。
“今天中午我贴的榆钱饽饽,吃着还挺好吃,个小点,吃了四个。”家族的大婶,一边说着一边还在回味着,她们就在我的窗台下,我听得很真切。
“在哪弄的榆钱,我也去弄点,晚上也吃一顿,那玩意很好吃的,哪年我都吃一顿两顿的,家里人都得意”在一旁的李婶搭上了话。
“在东台,那里的树矮,个头又大,捋起来很得劲。”大婶毫不掩饰地说。
我听着他们的话题,口里蠕蠕生津,心里便有了跃跃欲试的感觉,于是走出了门,加入了她们的话题。
八十多岁的徐老太太见我出去了,指着我说:“我长这么大岁数见到的榆树顶你家的最粗,你都没见过,就长在现在的水库边大井管子旁边。那树粗呀!主挺一扬手高,三个小伙子都抱不过来,当年放倒了,比我还高。对了,你家不是还有一块大板吗?那只是那棵树的最小一个叉,前年我还看到他们是装修顶棚当绞手板子来呢!多粗呀!也有半米来的。你奶奶更能耐,别看个小,还是小脚,上树那可是烈害,那棵树我没见别人上去过,就见她在树上挎个筐就跟走平地似的,大伙都服气。”她讲的津津有味,眉飞色舞,不紧不慢的语言,让我眼前又一次出现了祖母的形象,一股心酸,潸然泪下,我意识不妙站起走进里屋里。
唐老太太在外边接上了话茬“他奶奶,胖墩墩的,一头白发,经营他爸他们姐弟八九个可真不容易,那年头吃榆钱就得吃上十天半个月的,没有粮食。我记得我找到这营子的时候,家家还只种谷子,黍子,糜子一类的东西,一坡也打不了几水梢,是吃上顿没下顿的,就是一样乱嘛其遭的菜不断。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人都不如现在的牲口。后来有队部了,种棒子了,种高粱了,那不睁眼的高粱吃着又苦又涩,开头时大米白面想都别想,那时都没见过,后来有了,一年三节一家二斤白面,一年分二斤大米,大人都吃不着,都留给了小孩和老的。看现在,大米白面天天造,越吃越尖馋了。”话语很是激动,我听着她的声音似乎发颤了......
“诶呀!你怎么还哭了,真是的。”旁边的杨老太太插上了一句。
“我快八十了,一想到当年就心疼,我唯一的一个弟弟就是捋榆钱摔坏没治好死的,还不是因为没吃的,为了填饱肚子。”唐老太太真的哭了,低着头再没有说话。
石台上的人一时间没动静了。
“谁吃榆钱,进屋要个塑料袋快来捋点,回去都尝尝鲜。”这是上条街的李二哥的声音。
我拿出了几个塑料袋,看见从沟里推着一大捆榆树杈子的二哥停在了她们的身边,需要的就拿个袋子捋上了,我也没客气,找了一枝丰满的,连捋也没捋就拿进了屋里。
顺着门看看我亲手留下的两棵榆树,顿时感觉光阴流失得太快。那是我刚开店的第二年,那里还是个石头堆,长出一丛榆树稍子来,我拣好的留下了两杈,记得当年秋天还让我的奶羊给断了头,可是转年春天他的长势惊人,刚到夏天他们就长一人多高了,我加以保护,到了秋天就比擀面轴子还粗。就这样留了下来,越长越高,越长越大,越来越可爱,于是他就成了遮风挡雨的巨伞,擎在了我门前的右边,两树同根相依为命,后来他俩又叫来一棵椿树与他们相依相靠。乱石堆以让我处理掉了,垒上了一道小墙,故意把他们生长的空间留了出来,现在看来留小了,我将随时扩大他的生存空间。这些年,我很照顾它,我没有吃他一个榆钱,早几年秋后处理羊时,上树砍下几枝多余的杈子,回家喂喂长几斤称,那年下大雪压坏了树形四五年没动他了。我要的是有他生机勃勃奋发向上的气势,我要的是他温文尔雅的气质,我要的是他坚毅不拔的性格,我要的是他朴实无华的形象。所以我一直很关心他,庇护他,培育他。
“回家贴饽饽用白面最好了,别忘了捏点盐,有胃病的少吃点。”不知什么时候母亲来到了面前,说了这句温馨的话。